薛冲率军抵达赵郡邯郸时,提前收到风声的白巾军早已逃之夭夭,据传是往高邑的方向而去。
副将王宝建言要趁白巾军未曾走远立即率军追击,薛冲却以士兵长途奔袭需要休整为由,就地进驻邯郸城。
这一休整就是一连休整数日。
薛冲每日只是照例去城上和营中巡视,一点儿没有出城剿灭白巾军的意思。
副将王宝看不下去,临出征前,车骑将军霍仪特意召见他面授机宜,担心薛冲消极怠战,贻误战机,才特意任命自己为副将监视督战。
想不到如今还真被霍将军说中了,这个薛冲一进驻邯郸城就不动了,毫无进军之意。
王宝坐不住了,若是任由薛冲继续这般消极避战,坐视白巾军攻城掠地,一旦局面失控,他该如何跟霍将军交代,霍将军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王宝决定直接去跟薛冲摊牌。
邯郸城中的太守、长史和县令早就被白巾军以贪赃枉法的名义处死,太守府一时空了出来,薛冲也就暂时住进了太守府。
王宝怒气冲冲,不顾士兵阻拦冲进太守府,薛冲正在用餐,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看见王宝闯进来,薛冲也不生气,反而招呼王宝一起坐下来吃。
眼见白巾军在赵郡肆虐,薛冲居然还在此如此大鱼大肉,王宝再也按捺不住,拔出佩剑,一剑将桌子劈成两半,酒菜洒了一地,也溅了薛冲一身。
薛冲面色铁青,冷笑道:“王副将,你这是以下犯上。”
王宝毫不畏惧,反唇相讥道:“薛中郎将,我以下犯上总好过你怯敌畏战。”
他是车骑将军霍仪的心腹,他不认为自己需要给薛冲面子。
薛冲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杀机,却没有发作,只是一把扒开上身的衣服,露出了密密麻麻一身的伤,而且新伤居多。
薛冲冷冷说道:“看到我这身伤了吗,不怕告诉你,大多数都是攻打邺城时负的伤……当我薛冲在邺城血战白巾贼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薛冲怯敌畏战。”
王宝一时无言以对,也不好反驳,毕竟对于一个将领而言,没有什么比身上的伤痕更有说服力。
不过想到霍仪对他的交代,王宝只得降低语调,好言说道:“薛中郎将,方才是我失言无礼了,我向你赔个不是。只是车骑将军命我二人前来赵郡剿匪平乱,若是我们一直龟缩在邯郸城中,也不好跟他交代。”
薛冲见王宝态度软化,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点头道:“我明白王副将的意思,但你没跟白巾军交过手,你不懂,我却清楚得很,白巾军异常狡猾,若是我们一味追击,刚好中了他们的奸计,一旦我军疲于奔命,恐怕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到时候恐怕更不好向车骑将军交代。”
王宝:“那我们也不能一味固守邯郸而不出击,任由白巾贼寇在赵郡杀人放火,攻城掠地。”
薛冲:“王副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邯郸是赵郡前往魏郡的要地,若是白巾贼寇想重夺邺城,必须先攻下邯郸城。只要我们坚守住邯郸城,任凭白巾贼寇在赵郡如何肆虐,他们最终都得攻打邯郸。邯郸城固若金汤,白巾贼寇又不擅长攻城,只要我们在邯郸拖住白巾贼寇,固守待援,到时候车骑将军率大军来援,内外夹攻,必能彻底一举剿灭白巾贼寇。”
王宝知道薛冲说得有道理,此计可行,但是霍将军给他的命令是趁白巾军尚未做大即剿灭之,而不是像薛冲这般坐视他们做大再耗死在邯郸城下。
但他也知道薛冲主意已定,现在自己也无法说服他,沉吟了片刻,好言商量道:“薛中郎将,车骑将军的命令是要我们追杀白巾军以免其做大,我们一味固守邯郸城岂不是有抗命不遵的嫌疑,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率一半人继续坚守邯郸,我率另一半人出城追击白巾军,也算对车骑将军有个交代。”
薛冲沉默片刻,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道:“那就依王副将所言,只是贼军狡猾,王副将务必小心为上,万不可莽撞行事。”
他倒不在乎王宝的死活,只是那些士兵都是罗太尉带出来的,都跟他出生入死,他自然不希望他们白白送了性命。
王宝大喜忙谢过告退,就赶忙去营中点兵出城追击白巾军。
王宝走后,薛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到满身的伤痕,不由苦笑。
其实王宝说得没错,他现在确实是在消极避战。
但不是因为拍死。
当初他和其他将士在邺城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可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永远忘不了孟阳临死前的不甘,更忘不了卓翔临死前满足的笑容。
他不敢想象,如果卓翔和老太尉在地下相遇,老太尉要如何面对卓翔。
还有,老太尉一生忠心为国,朝廷却逼他斩杀俘虏筑造京观毁他一世清名,以致于老太尉承受不住世人的非议,旧疾发作吐血而亡……
以前他对朝廷只是失望,现在对朝廷他是彻底绝望了。
……
正如薛冲所言,王宝和他的五千官兵完全被白巾军牵着鼻子走,耍得团团转,一连数日辗转各县追击白巾军,却连白巾军的影子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