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便传唤证人,第一个到场的,当然是酒楼的掌柜,他的说辞与阮成宰无异,也说是破碎的碗碴割破了越使随从的喉咙,那人血尽而亡。
第二人是楼档的伙计,也与掌柜做同样的供证。
第三人则是洒楼当时在场的顾客,也说亲眼看见越使随从被飞溅的碎碗碴割喉而死。
赵大人道:“英国公,你就算承认了,顶多也是误杀而已,不是你主观想杀人,判罪也不会很重。”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姓秦,以前是翰林,与顾炫晖曾是同僚,对沈逸夏的学识很是推崇,也道:“是啊,英国公,你有爵在身,这种事情,原本只是打架斗殴而已,死人只是意外,这案子简单得很,人证物证又都证明是你误杀了人,如今再多说也无益,不如承认,以减免刑责。”
英国公怒道:“本国公没杀人,凭什么认?说了当时没有人死就是没有人死。”
沈逸秋道:“既是死了人,尸体呢?”
赵大人道:“尸体当然在,没有尸体,又何来死人呢?仵作查验过,死者就是死于被碎碗碴割破喉咙。”
沈逸夏道:“既是如此,可以让本王见见尸体
么?”
赵大人道:“当然,下官这就命人将死者抬上公堂。”
沈逸夏道:“各位大人不介意,本王另请仵作,当场再验一遍尸体吧。”
赵大人皱眉:“王爷是不相信顺天府?”
金尚书道:“王爷对刑讼存疑,当场查证清楚有何不可?”
赵大人只好道:“只是人死多日,尸体已然开始腐烂,臭不可闻,当场查验,下官只怕众位大人会受不了。”
顾明秀道:“几位大人都是掌管刑狱的上官,尸体应该没少见吧,本妃是个女人都不嫌臭,几位大人想来也不是嫌弃的。”
秦大人是翰林出身,皱眉道:“王妃倒是女中豪杰,听闻您是习武之人?”
顾明秀道:“练过拳脚,粗懂一点,尸体却未见过,怕是难免的,但既然事涉英国公,又可能会影响两国邦交,便不能忍也得忍了。”
她都这么说了,秦大人还能说什么,只好也点头。
尸体被抬了上来,死了有四天左右,确实开始发臭,好在初春气温进冷,还不致于恶臭难耐。
赵大人问:“不知王爷另请的仵作在何处?”
沈逸夏道:“本王亲自查验。”
英国公怔住
:“阿夏,你最爱洁……”
沈逸夏低喝:“住嘴!”
当着众多人的面呢,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
沈逸春也道:“阿夏,刑部也有好仵作,不然请金大人派个经验丰富的过来。”
金尚书道:“是啊,臣现在就让刑部经验最老到的仵作过来。”
沈逸夏点头:“如此多谢尚书大人。”
刑部离顺天府并不远,一个四十多岁的仵作很快提着验尸工具到场。
沈逸夏要求当场查验。
那仵作一看就是个很有经验的,很快便得出结果:“死者,男,二十三岁左右,身上有打击伤,系身前所造成,致命伤在颈部伤处,这里有条很粗的口子,伤口边缘有细细的陶瓷渣,可见确实是锋利的碎碗碴割伤所致。”
赵大人道:“如此,王爷可还有疑议?”
沈逸夏走到尸体边,手中突然多了把锋利而又精致的小刀,然后,他戴上薄羊皮手套,开始用手中的刀,剖开尸体的腹部。
众人脸色皆大变,阮成宰大怒道:“你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不许,来人,快制止他。”
沈逸夏道:“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才是对他的大不敬,本王这是用剥验
之术,查验他真正的死因。”
衙门里的仵作大多只会查验表面,很少做剖验,一是对死者不敬,有违天道,人死之后,大多想要个完尸,以免下世投胎时,会带着创疤,或是残缺。
当然,这种再投胎本就虚无缥缈之事,不过是人们心中美好的愿望。
阮成宰怒道:“他是我南越人,你没有资格对尸体不敬,损伤尸体。”
原本,死者家属若不同意,确实不能实行剖验。
沈逸夏道:“此具尸体在本王眼中,是个最好的证据,阮使如此阻挠,是否真有猫腻,不敢让本王剖验?”
阮成宰道:“本使才难得跟你啰嗦这些,我南越人最尊重死者,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决不能伤及死者尸身。”
沈逸夏一边剖尸体,一边道:“阮大人可听说过,入乡随俗?人既然是在大梁死的,那就得按大梁规矩来查验。
他边说一边将尸体里的肠胃翻出来,取了内容物查验。
他修长的手指在尸体肠胃里翻搅,终于取出一物,看似一片如草的残叶。
然后,他又将尸体的肝脏搬了出来。
秦大人终于忍不住,跑去堂外大吐特吐起来。
沈逸春
和沈逸秋的脸色惨白,但却并未吐,这二人是上过战场的,尤其沈逸春,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比这尸体更惨的都见过,活人肚子被剖开,肠子外流的情况都有,所以,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可能是受不住那股子血腥外加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