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汴水之上,有一叶小舟如同幽灵一般飘荡着,昏暗的月光中,有人坐在船头垂钓。
除了那个钓鱼的人以外,船上其余二人都是凝神看着汴河南岸的营地,灯火通明, 时不时有巡哨的士卒经过。
“主公,您现在能钓到鱼么?”
看着悠闲盘坐于船头,正在垂钓的刘益守,王伟有些疑惑的问道。
前出侦查,随时关注敌情这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这时候就不要故意显摆了好吧!你又根本不会钓鱼!连小叶子都比你强!
王伟在心里吐槽了一番,看到刘益守并未回答, 他也闭口不言。
“如果贺拔岳退兵, 此战我有五成胜算, 如果高欢退兵,此战我有八成胜算。要是窦泰也退兵,尔朱荣必败无疑。”
刘益守沉声说道,依然是假模假样的在那钓鱼。
“主公,末将已经得到消息,考城的贺拔岳已经往北去了,似乎有绕过荥阳的打算。”
负责撑船的源士康略有些激动的说道,这个消息早些时候陈庆之派人来通知他们了。现在白袍军就埋伏在宁陵以北的汴河北岸。
如果这个时候贺拔岳杀个回马枪回考城,那么就会直插白袍军的后背!等陈庆之下令偷袭尔朱荣大军的时候,贺拔岳就能跟尔朱荣将白袍军夹击在汴河两岸。
到时候游戏直接结束!
此战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剪除尔朱荣的羽翼,使得尔朱荣这支兵马成为孤军,无人接应。到时候,怎么玩死他都可以。
而贺拔岳的位置,则是“夹钳”的一头,窦泰则是另外一头。
“主公, 若是窦泰急攻襄邑、宁陵,救援尔朱荣,此战只怕还有变数。”源士康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一句话就点出了尔朱荣的生路在哪里。
“对啊,所以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黑暗中,看不清刘益守脸上的微笑。但从语气里面,王伟和源士康二人都听出来了,刘益守实际上知道更多的“内幕”。
“表面上看,贺拔岳与高欢等人,包括窦泰在内,都是尔朱荣的下属。但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却远不是同僚那么简单。
高欢的夫人是娄昭君,窦泰的夫人是娄黑女,段荣的夫人是娄信相,他们三人,都是娄相干的女婿。在北地,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只要高欢作出决断,那么段荣和窦泰都会跟他一同进退。”
刘益守幽幽说道,这话让王伟和源士康二人异常震撼。
“可是尔朱荣战阵无敌……”
源士康强辩道,他很难相信,强大无比的尔朱氏,居然一遇到变故,就如同河滩上的堡垒一般,浪来了就被吞没。
“尔朱荣与河北高氏兄弟有仇,甚至不共戴天。可是,高欢与高氏兄弟不仅没仇,甚至他们还是同族呢。”
话语间,刘益守似乎对此嗤之以鼻。
“主公是说,高欢要是把自己打算跟高氏兄弟联合,认祖归宗渤海高氏的消息说出来,很有可能说服身边的人,包括段荣,窦泰等人。
这股力量,足以改朝换代了,对吧?”
王伟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刘益守甩了甩鱼竿,站起身将其递给王伟,凝视着南岸尔朱荣大营沉默不语。
“春起之苗不见其长,日有所增。高欢若是得河北高氏兄弟相助,河北青徐都可囊括,效仿尔朱荣立元子攸之举,行霍尹之事,不亦乐乎。
尔朱荣多行不义必自毙,气数尽了。”
很久之后,刘益守感慨了一番。他似乎全然忘记,在某个关键节点时,一个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就能引起风暴。而他自己就是那只蝴蝶。
“咕咕,咕咕。”
渔船上某个笼子里面传来鸽子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们喂食。
刘益守哑然失笑道:“天亮后放信鸽,通知宁陵的赵贵,配合白袍军作战,按预定计划,不必等睢阳城下决战了。我先睡会。”
说完他就往船上随意一趟,抬头看月,缓缓闭上眼睛。
信鸽是邱大千养的,将门世家总会有点压箱底的东西。之前邱大千就提出用信鸽负责睢阳地区各城池消息传递。刘益守从谏如流,立刻就采纳了。
“举重若轻,大将之风。碰到主公,尔朱荣不想输也得输了。”
王伟喃喃自语一样说道。
“要拍马屁的话,先跟阳休之学一下。”
躺在船上的刘益守慢悠悠的说道。
……
深夜,雍丘城县衙的书房里还亮着油灯。窦泰正在和某个年轻人交谈,此人居然是段荣长子段韶。
“姨丈,事关重大,犹豫不得的。”
段韶将段荣的亲笔信交给窦泰。后者看了以后,就如同当初段荣看到刘益守写的信一样,大惊失色。
“你是说,贺六浑已经……你父也是……”
窦泰有些语无伦次,段韶心中暗暗吐槽:你还不如我爹呢,果然都是一个鬼样子。
“据小侄所知,确实如此。”
段韶拱手说道,面色平静。
如果只是段荣一个人,那没什么。可是段荣跟高欢都作出决断,事情就不简单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