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丫鬟,尤其是几个大丫鬟来说,宝玉便是这院儿中的主子、她们的天,只要宝玉在,她们便有指望有倚靠,可现在宝玉竟是犯下了天大的罪责,而且还是被关押到了诏狱,哪怕她们不知道什么外事,可是也清楚,这谋逆的罪名,想要脱罪无疑是难于登天。
或者说,宝玉很可能回不来了。
而宝玉不能回来,这个院儿的天也就塌了。
麝月等人迷茫而心伤,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个家散了,接下来也不过是两条路,一条便是她们再度被调遣到其他主子院儿中伺候,第二条便是尽皆被发卖出去。可是这两条路,显然都不是她们所期望的。
袭人的小院儿中,一片寂静。
屋室之内,袭人以泪洗面,她也不知晓,如何就会变成了这般样子。
这难道不是自己所渴望所期待的么?可是为何与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呢?她本以为晋升为宝玉的姨娘后,自己幸福的生活就要来了,然而,一切却是截然相反。
自从摆了酒之后,宝玉对自己反倒是没有之前那般亲近了,甚至,即便是来自己院儿中的次数也并不算多,尽管,两个小院儿只是毗邻。不过,她虽然有些失落,可是也并不觉得委屈。在她想来,自己身为姨娘,就该谨守本分,一则管好院儿中的事情,二则在宝玉面前殷勤伺候,若是宝玉欢喜,便也趁机劝慰几句也是自己该做的。
尤其是贾政对宝玉的管教,她虽然也是心疼,可终究有几分暗暗的欢喜。
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甚至是无法独立存在的,只能依附男人,男人的荣耀和成就便是女子的指望,她觉得之前也不过是宝玉喜好玩闹所以耽搁了读书,而现在有贾政拘束,将来说不得也能够金榜题名、科举入仕,届时,她哪怕是姨娘,也自然与有荣焉。
至于儿女,她自然也是有想法的,不过她却也明白,只有等到宝玉大婚之后,先行有了嫡子,自己才能生养。
等以后,有一个当官入仕的老爷,再有一对儿女傍身,这便是她所渴望的最大的幸福。
只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她不过是一房姨娘,连正经的身份都没有,若是宝玉不能回来,以后她的一生便是这小院儿中的方寸天地,外边的世界,已经与她没有任何牵连。
“茜雪...”
袭人有些干涩的声音,让不远处同样发呆的茜雪回过神来。
“袭人姐姐,你可是想要吃用了,我这边让人去取。”
袭人微微摆了摆手,随后说到,“我没有胃口,你...一会儿你去东府一趟,去看看王爷何时归来,我有些事情想要见王爷一回。”
茜雪闻言,赶忙点了点头,随即而去。
待到茜雪离开,袭人自言自语说到,“二爷,既是奴婢害了你,那奴婢便为你舍了这条命去顶罪便是,若不能求得二爷脱罪,那奴婢便寻一庵庙日夜为二爷祈福...”
大观园中,黛玉等人正陪着老太太高乐,在蘅芜苑中吃了东道,众人依旧不尽兴,老太太也兴头正浓,便说要趁着人多热闹,玩儿一回牙牌令。
所谓‘牙牌’是一种赌具,据传其始自宋朝宣和年间,因此也唤作‘宣和牌’。而在民间,也被称之为‘天九牌’‘牌九’。
其中天牌点数最多,有十二点,所以两张天牌代表着二十四节气。地牌点数最少只有两点,因此两张地牌代表东南西北四方。
人牌八点,两张人牌代表仁义忠信、礼廉耻智、是非善恶、恻隐辞让等十六项道德。
而牙牌令,实际上是酒令的一种,而老太太等人玩儿的,自然不是赌博,而是文雅的玩儿法,其也叫作骨牌离合令。具体来说,就是利用牙牌上的点数和颜色,采取对答互动的游戏。
一种玩儿法是,令官说一牌,次座接诗词一句,又说一牌,后方人再接一句,几人所说的词句不仅要符合牌的形状或者意义,而且要和其他人的词句押韵成对。另一种说法,便是令官说一张,受令之人说一句,接下来一共三张,由同一人作答,最后凑成一副,即骨牌副儿。
而老太太等人常玩儿的,便是后一种。
老太太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当即,宝钗便是命莺儿取了骨牌过来。
“既行令,还得叫咱们鸳鸯姐姐来行更好。”王熙凤笑道。
众人闻言,尽皆笑道,“很是如此。”
鸳鸯也不客气,笑着上前坐到老太太身侧,先吃了一盏酒这才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若哪个违了我的话,可是要受罚的。”
要说这话,还有个传说。据说汉朝时,有一次,吕后与吕氏诸王侯宴饮,让刘章做“觥录事”,即“酒监”。刘章宣称要以军法行酒令,吕后应允。饮不多久,有一王微醉而拔脚离席,刘章急迫上去,拔剑将其杀了,回来报告吕后:“有亡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吕后大惊失色,但答应过以军法行酒令,故眼见娘家人被杀也不便发作。
这便是酒令大如军令的来由。
老太太大笑说到,“一定如此,你快些说来。”
鸳鸯道,“既如此,便以老太太为首,其余人先依次坐了。”
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