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宋纤云像被狂风暴雨打得落了一地花瓣的焉花儿,皱着眉卧在床榻上。
一动弹,便是撕裂般的痛楚。
东方问天活活到快天亮时才停歇。
宋纤云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小月端了一碗白粥过来,混合着肉沫和玉米,闻起来很香。
宋纤云趴在床上,倒也不在乎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小月喂一下,他就吃一口。
东方问天害怕他无聊,从凡间买了不少话本子,让他自己看着玩儿。
大多是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每一本都是大团圆的结局。
小月坐在一旁,一页一页给他念。
宋纤云听得直皱眉。
什么东西?
话本里的书生始乱终弃,另娶他人,唾弃发妻,待事情暴露,众口铄金,潦倒落魄时,发妻竟不计前嫌地和好了。
还生了孩子,过上平淡幸福的日子。
东方问天买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有着陈世美的故事情节,却没落得和陈世美一样的情节。
人陈世美听了,都得说句6。
宋纤云摆手,皱着一张脸,道:“别念了。”
念得他想吐。
小月听话地搁下话本。
然后又要换一本。
宋纤云不想身心再受折磨,心烦意乱道:“把这些书都扔出去。”
“啊?”
小月甚是惶恐,抱着书不知作何行动。
“扔。”宋纤云不容置疑道。
小月只好低声道了句“是”,然后抱着一大堆书出去了。
回来时,手上空空如也。
宋纤云和小月一时相对无言。
良久,宋纤云深呼吸一口气,偏头问道:“你能告诉我,苍山那次,为什么你要检举我,而不是选择遁逃。在魔尊手下伺候人,可有随时掉脑袋的风险。”
“那时,你明明可以跟着一起逃的。”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
像根刺一样越扎越深。
苍山那四个月,宋纤云最不能离开的人就是小月。
甚至把她当作唯一的依靠。
每当小月照顾自己的画面和师尊气息微弱的画面重叠起来时,宋纤云就觉得心脏绞痛得无以复加。
小月听到宋纤云的话,腿一软跪下了。
额头渗出冷汗,嘴唇颤抖说不出两个辩解的字。
宋纤云修整了下自己的指甲,眸中已是一片黯淡,像是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一般道:“也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你逃了,不一定过得上现在这般好的生活,每日只需要照顾一个没脾气的美人,还有许多俸禄月银拿。”
“不是的!”
小月突然尖声道。
似乎是从喉咙中迸射出来的。
她抬头定定道,泪眼婆娑:“仙君,是小月对不住您,害您被抓回来。”
“可是,奴婢是有苦衷的。奴婢的夫君就在议事殿当值,若是奴婢一走了之,魔尊一旦怪罪下来,夫君便绝不可能善终!”
哦。
难怪不跑。
原来是有在意的人。
宋纤云蹙着的眉微松。
就跟他一样,都是因为有爱的人,在意的人。
所以甘为笼中雀,缸里鱼,架上鹰。
宋纤云抬手,因为够不到,所以隔空拍了拍小月的肩膀,道:“起来吧,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类之间应该互帮互助的。”
说罢,宋纤云又眯了眯眼睛,好奇道:“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和你夫君的相识相知相爱?”
小月感激地看向宋纤云。
一颗上下不定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然后给满眼星光地给宋纤云讲了一个时辰青梅竹马的故事。
这可比那些三观不正的话本子好听多了。
宋纤云笑道:“等有机会,我也想看看你那位宠妻无度的侍卫夫君。”
小月目光闪躲,不只是羞涩还是别的,只连连应道:“会有机会的。”
宁时珍提着药箱来时,小月已经伺候宋纤云用完了晚膳。
宋纤云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背靠在床,对宁时珍扯出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道:“六师叔,你来啦。”
“嗯。”
宁时珍点头,带了些鼻音。
他照平时要去摸宋纤云的脉,却被宋纤云反手抓住手腕,躲掉了。
经历的次数多了,宁时珍也知道了。
慢慢缩回了手,没再强迫。
这段日子,宁时珍仿佛老了几十岁,本来是个四十岁的帅大叔,现在却像个老头。
连胡子都夹杂了几根白毛。
宋纤云的热泪差点没忍住又滚下来。
只好抬首,担忧道:“师尊如何了?”
宁时珍的神情是抹不去的忧愁,摸了摸越来越轻的药箱,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应该是有了心魔,被魇住了,剩下的路,只能掌门自己走了。走得出来,洞虚实力更上一层楼;走不出来,损耗修为不说,还有可能被反噬。”
宋纤云捏紧手指。
他大致猜得到师尊的心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