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云?”
宁时珍两步并作一步,双手颤抖地探向宋纤云的脉搏。
脉搏跳动缓慢。
慢得如细流在平原之上,一边一点点地向远方而去,一边水流往湿润的地底渗透而去。
他只在无药可治的绝望病人,或者垂暮无子女照看的老人身上把到过这种脉。
怎么……怎么会这样。
宁时珍蹙着眉,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伸手想解开宋纤云的腰间的衣带,想看宋纤云身上是不是有伤口。
紧接着,一双细骨伶仃的手腕擒住了他,力道不大但极为执拗。
宁时珍往上看去。
看到了宋纤云昏迷之中,也极为恐慌的面孔。
眉间的双生诀跃然眼前。
宁时珍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
双生诀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宋纤云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听不清楚。
但大致配合表情动作是在说“不要”一类拒绝的话语。
宁时珍看到这一幕,暂时把双生诀印记的事抛在脑后,瞬间捏紧拳头。
喉中翻涌着酸涩。
眼眶渐渐地有些红了。
他颤着声音,用极小极温柔的声音安慰道:“纤云,乖啊,是六师叔,六师叔来给你看看,放松,好吗?”
说着,单手搭上那双微凉如朝露的手,一遍一遍摩挲着,像在给炸毛的猫儿抚顺毛发。
被当作孩童般哄的宋纤云拧着眉,听到熟悉令人安稳的声音,然后慢慢地松了手掌。
但还是十分有警惕心,一直抓着宁时珍的手,不过跟猫一样,轻轻的,稍微收起了以前一暴露在外就会被剪断抽掉的利爪。
宁时珍掀开了宋纤云的里衣,皮肤光腻滑润,并无伤口。
他垂眸,去查看手臂和脚步,已经被敷上了药,不过这药不是很好。
一堆凡人用的药中偶尔有一点灵药。
伤口处微微有些发炎,问题不是很大。
虽然脚踝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很吓人,但这些对宁时珍来说不过是常见的病症。
他从药箱里拿出自己亲自炼制的丹药。
里面蕴含着浑厚的灵力,换做是以前,他断不敢给宋纤云用。
因为以前的东方问天被关在堕仙顶下,其转移到宋纤云身上的痛苦想都不敢想。
可是,现在,本应该已经解除的双生诀又显现出来。
宁时珍一时拿不定主意。
总归东方问天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好的,没受伤,吃一颗丹药,纤云应当不会有问题。
想罢,宁时珍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纤云,捏开他的嘴,正要把药喂下去。
手却一抖。
差点把手中的丹药抖落在地。
宁时珍看到了宋纤云的舌头。
半吊子连着上面的肉,像枯死的枝丫还藕断丝连地连在尚有生命的树干上,苟延残喘。
一大片已经乌黑,因为一直闭着嘴,宁时珍一捏开,里面的血跟臭水沟里淤积的污水一样,流了他一手,散发着恶臭。
东方问天,究……究竟都做了什么?
纤云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舌头,切断面不整齐,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活活咬成这样的。
宁时珍见过咬舌自尽的人。
那是下了最大决心想死的人才咬得断的舌头。
宁时珍敛住泪水,连忙施法,将宋纤云嘴里的血水清理干净。
把丹药小心翼翼地喂进去,复又匆匆给舌头上药。
不多时,灵药发挥作用,宋纤云手脚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恢复。
脚上的伤口也不是被一般的利器割成这样,宁时珍略微思索,大致能猜出来。
他不敢再想象这段时间,宋纤云过得是什么人间炼狱般的日子。
甚至他脑海里一显现类似的画面,就全身寒战不已。
希望二师兄他们快点把弱水剑拿出来。
宁时珍在内心企盼着。
对床的门开了。
宁时珍以为是东方问天,转头,却发现是一个魔族装扮的姑娘和一个低眉顺眼的……大夫?
那姑娘瞧见他也不奇怪,微微上前服了一礼,道:“宁神医。”
“你认得我?”
宁时珍收起药箱,看着这个眼熟的姑娘仔细回想了下。
“奴婢小月,半年前您和宋仙君离别时,站在旁边侍奉的就是奴婢。”
“哦。”宁时珍神情微微放松。
他对这姑娘印象不错。
那日还替他和纤云拖延时间。
否则,他也拿不到那张纸条。
小月盈盈一笑,向宁时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魔界的医官,是来给宋美人疗伤的。”
宁时珍没搭话。
他对魔族其他人没好感。
如果不是身为医者和被困魔宫,他见一个杀一个。
而且,此人必定医术不精。
否则,怎么会连手臂上的伤口都处理不好。
活生生要折磨人那么久。
那医官瞧见他却很开心的样子,像是恶狗见了肉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