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终年昏暗,寒风萧瑟,荒原之上是一望无尽的黄沙碎石和枯死的枝头树木,云层乌黑,太阳光线一缕一缕在夹缝中落下,像天降审判的巨刃,将整个哀瑟的魔界贯穿。
宋纤云醒时,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
似乎是他的行为随时被人监视着,他刚一睁眼,偌大的寝宫“噗”地亮起了灯,让他的狼狈不堪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穿着紫色纱衣的侍女训练有素,聘聘婷婷地端着水进入寝殿,倒满浴桶,热水雾气缭绕,一众人捧着衣服,胰子,梳洗用品恭恭敬敬列成一排等待他起身。
宋纤云气得浑身哆嗦。
抬起酸软无力的手,一枕头打翻了一个装满鲜花的托盘。
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是红色不知名的花瓣,铺满地面,像一滩鲜红的血。
空中隐隐飘散着清新怡人的花香。
那名被打翻托盘的侍女抿着唇瓣,匍匐在地,其他侍女也相继放好托盘跪伏,整整齐齐,一句话也没说。
宋纤云裹紧身上的被子,想出声骂人,却发现喉咙沙哑,像被绳索狠狠勒过一般,囫囵说不出一个字。
跪在前方的侍女举起托盘,跪着爬过来,上面是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几颗纯白色的丹药。
那侍女声音清然,语气不咸不淡:“此为润喉丹,请宋美人用药。”
宋纤云咬紧牙齿,玉白的手臂一挥,那几颗丹药跟跳跳糖一样落到地上,沾满了灰。
那捧药的侍女目光错愕,又立马低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用个锤子的药!
东方问天未免欺人太甚,竟让这么多人看到他……这般模样。
还称呼他,宋美人?!
这是在封妃,搞人间皇帝那一套吗?
宋纤云只觉得恶心,胸口涌上来一阵酸水,又被他强硬地按压住,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按下熊熊的怒火。
抬起手指着门,态度坚决。
寝宫里的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施施然退下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宋纤云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起身,坐在浴桶中。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躯,宋纤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只觉得冷,透彻心扉,深入骨髓的寒冷凛冽。
胰子在身体上用力的摩擦,宋纤云甚至不敢睁眼,看一下自己满身的狼藉。
只是洗,一遍一遍地洗,皮肤搓得通红,也感觉不到疼痛。
良久,水都冷了。
宋纤云感觉到水温和自己心中的冷一样时,才从浴桶里起来,擦干身子,换上那套青绿色的衣衫,层层叠叠的衣罩,仍不显他身形臃肿,相反,更有层次感,衬得他俊逸脱俗,如芝兰玉树,或是一棵翠竹,傲然挺立在那儿。
托盘里还贴心地备了一面镜子,和现代的镜子差不多,能把人照得很清楚,而不是歪歪扭扭的铜镜。
宋纤云抬手摸了摸额间的不复存在的双生诀,半晌,猛地将水镜掷碎,四分五裂。
玉无净没骗他。
解除双生诀的方法之一就是和下咒的人双修。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十年前躲过了,现在却仍旧逃不过。
待他洗完后,又有一堆人进来,收拾了房间里被他砸得四处都是的洗漱用品。
接着是人间各类的早点吃食,精致好看,色香味俱全。
但宋纤云胃里恶心,他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青紫的痕迹时,就恶心得想吐。
更别提吃进去一点东西。
他提起筷子,夹了一几根冒着热气的面条,还没到嘴边,他就很没出息得吐了。
旁边侍奉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拿起痰盂让宋纤云吐了个昏天暗地,因为此前没有进过食,所以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那侍女也不嫌弃,静静地捧着痰盂让他吐完,才递上一杯温水。
宋纤云脱力地瘫倒在椅子上,摆摆手,示意自己吃不下。
侍女似乎很为难,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宋美人尚未辟谷,不吃饭怎么能行?”
宋纤云闭上眼睛,他喉咙痛得紧,不想回答。
面前的菜冷了,又换上热的,循环往复几遍,宋纤云知道自己不吃,这群人是不会放弃的。
堪堪逼迫自己喝了两勺清粥,那群人才像完成任务似的把菜全部撤走了。
最后走的那个人向他行礼道:“尊上说美人若是觉得闷,可以在魔宫范围内随处走动。”
宋纤云半阖着眼,不耐烦地别过头。
那侍女确定宋纤云知道自己传的话后,又微微行礼,退下了。
昨晚的荒唐的声音犹在耳畔,宋纤云记得最后快结束时,他攀着东方问天结实的臂膀沙哑问道:“你可以不动山矾宗了吗?”
东方问天那时一个挺身而出,帮他拨弄耳边湿润的鬓发,声线低沉,餍足地回答:“本尊很满意,可以暂时放过他们。”
听到东方问天肯定的回答,宋纤云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
魔尊收了一位宋美人,藏在深宫之中,极为宠爱,千年铁树开花,魔界里的各位长老极为震惊,都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位美人的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