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其实没报成警。
他用尽了全力跑出巷子,身后的人越追越近,情急之下,他爬窗躲进了一间屋子。
破旧的居民楼里的人早已搬走,房子年久失修,在这大晚上看着还有点瘆人,追过来的男人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没找到人,也就放弃再找转身返回了。
黄山屏住气息心脏咚咚地跳,等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了,他才掏出手机打电话。
哪知道这地儿信号不太好,警员接线时电话里一直断断续续地有兹拉声,“喂?请说话。”
黄山说了几句,对面的人也没听清,他心里急得不行,也不知道这地儿具体是什么地方,只得挂断了电话想办法。
他蹑手蹑脚出了屋子,悄悄又返回了刚才那条巷子,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知道周十一个人一打六对付不来,黄山急得额头冒汗,再看一眼手机,他心一横,躲在墙角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随后放了警笛的音效。
此刻。
黄山把满身是伤的周十扶起来,猛擦眼泪,“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周十现在才觉得身上很痛,痛得他呼吸都放慢了,他却忍着痛摇头,“没事,一点儿皮外伤,我去你那儿休息一晚上就好。”
黄山越想越气,“哥,那些龟孙儿到底是什么人啊?咱们找个派出所报警吧。”
周十动了动腿,他吐出一口气,“不报了,那些人我认识。”
他没有再说话,明明腿也瘸了却还走得很快。黄山知道他心里有事,他不想说他也没再继续问,只上前搀着他的胳膊。
开车回了黄山的住处,几平米的屋子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椅,衣柜也是简易的,两个人往里一站,显得很逼仄了。
黄山把扔床上的一些脏衣服臭袜子塞到衣柜里,憨笑着让周十躺下,“哥,我给你出去买点药吧,不然明天准又发烧了。”
周十手臂搁在眼睛上,其实痛得也不想说话,他应了一声,“嗯,路上小心。”
“没事,不远,就在附近。”
黄山关门出去,周十才“嘶”了一声,用滚烫的掌心揉了揉自己的腰腹处。
摸到兜里的手表,他拿出来又看了看,指尖摩挲着表盘,眼渐渐热了。
他闭着眼,突然很想桑澜初,虽然他知道,他不该想。
那条坠着金铃兰花的红绳手链,是他来京北前一天,在乡县的镇上买的。他当时想着,她和铃兰一样美好,她应该会喜欢吧?
还好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她,应该会笑话他吧?
周十翻了个身,有热流从眼眶里流出,他头埋进了枕头里。
没过一会儿,黄山拎着药袋回来了,却发现周十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给周十伤口上擦了药水,又拿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随后自己也累的歪在床尾睡着了。
隔天上午,周十是被一阵阵如催命符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浑身酸痛,手撑着床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脑袋才踢踢床尾的黄山,“阿山,电话。”
黄山半睁着眼睛掏出手机,迷糊着接通,“喂?谁啊?”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急了,声音大得很,“黄毛!你在搞什么鬼,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能联系上周十吗?他的电话打不通。”
一听是梅朵的声音,黄山的觉就醒了一半,他也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十,回她道:“你找我哥有什么事?”
梅朵说:“他家里出事了!”
黄山一惊,张着嘴巴看向周十,电话里还在说:“你能不能联系上他?”
她声音大,周十也听个清楚,他现在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应该在昨晚打架的时候丢了。
他忙拿过黄山的手机,“梅朵,是我。是我阿婆出什么事了吗?”
终于找到他人,梅朵静了一会儿才说:“周十,你阿婆她...她过世了。”
“是昨天晚上的事,我也是今早才听我阿爸说起。”
周十呼吸滞了一瞬,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手脚都发麻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哑声说道:“我今天就回。”
看周十脸色苍白,黄山忙说:“哥,我陪你回去吧,好有个照应。”
周十却拒绝了,“你手上还有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周十急匆匆回了学校,到寝室时正好是午休时间,王圳和钱裘打了好些个电话也联系不上他,见他脸上带着淤青回来,把他俩吓得不轻。
“老大,你脸这么了?旷课去打架了?”
王圳瞪一眼钱裘,“别瞎说。”
他问周十:“是不是孙嘉远那小子又找你茬了?”
周十没和他俩解释,只急着拿出背包收拾着东西,“王圳,麻烦你帮我跟导员请个假,我要回家一趟。”
王圳和钱裘都一愣,“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周十摇头,只说:“是我亲人过世了。”
他没再说什么,又急匆匆出了寝室,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周十是在第三天的中午才回到木村的。
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开着,周十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