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和这个中年女人的争吵,桑澜初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们之间讲的并不是方言而是普通话,只不过那个女人带着有点重的口音,听起来像北方的,她猜她也是汉族的。
女人抓住阿婆的拐杖,狠狠地往旁边一撇,让阿婆脚下踉跄了一下,桑澜初忙上前眼疾手快扶住阿婆,才没有让她跌倒。
“你怎么动手?”桑澜初扶稳阿婆,转头朝那女人道。
她虽年纪不大,声音却清冷,看着人不微笑的时候有一种疏离,一种傲慢,像在俯视蝼蚁。
那女人将桑澜初从头到脚盯了一遍,看出澜初打扮不是本地人。又扫到她手腕上戴着一只表,那表上镶着亮亮的东西,她虽不识货,但也猜到那肯定是个好东西。
她掀起褶子很多的眼皮哎呦笑一声,“你谁呀?该不会是周十那小子从哪里骗回来的吧?“
桑澜初冷着脸还没出声反驳她,阿婆就重新拿起拐杖朝那女人打去,”让你胡说八道,你给我滚!”
女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她手臂吃痛,立马抓住拐杖,一边扬手想要来打阿婆。
桑澜初立即把她手挡开,拉着阿婆后退几步。
女人见她没打中,几步奔着上来。阿婆年轻时也不是个软弱的,现在虽老了又病了,力气还是不小的,她拿拐杖又抽了那女人一下。
女人彻底怒了,“好,你这个老虔婆,是你先惹我的!”说着她像疯了似的,把阿婆的拐杖抢过来就要往她身上抽。
桑澜初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她不知道打架该如何打,现在那女人发疯,眼看阿婆就要遭殃,她瞥见井边的扫帚,凭着一种本能,她拿起扫帚就往那女人身上拍。
这扫帚是周十自己扎的,扫把头上的竹梢硬得很,女人连被打了两下,手上拐杖也就稳准狠地打中了桑澜初的肩膀。
这一下真疼,桑澜初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婆见状,忙过来扯那女人的头发。女人喊叫:“周浩!你傻在那儿干嘛!还不过来帮你老娘!”
周浩是女人的儿子,年纪和桑澜初差不多大。此时他看着院里有些混乱的场面,像是有些被吓到,再看一眼桑澜初,站在那儿愣是没动。
周家院门口闪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小孩儿伸头朝院里看了一眼,又一溜烟跑走。
周十正在村上的一户藏民家里做瓦工,藏民盖新房,他过来帮忙。
他拿着瓦刀正在砌墙,跑来一个脸蛋红扑扑的男娃子。男娃子一边比划着一边用藏语告诉他,“阿吾,你家里打起来啦!”
周十手一顿,回头同样用藏语回他:“多吉,是谁和谁打架?”
多吉眨巴着大大的眼说道:“是那个周库巴的阿妈和你的阿乙,哦,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阿佳。”
库巴是笨蛋的意思,周十知道多吉说的是周浩。是她又来找他阿婆麻烦了?
漂亮的阿佳,周十突然意识到是桑澜初,他立即放下手中的瓦刀,随便擦了擦手跳下脚手架,摸了摸多吉的头,“谢谢多吉,阿吾明天给你糖吃。”
说着,他同这家男主人打了个招呼,连忙往家里跑。
还没到院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杨丽的骂声,周十脚步更快。
院门半开着,周十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手上拿着扫帚乱挥的桑澜初。她的头发微乱,但好像连打人的姿势都那么雅气。
周十推开杵在那儿不动似呆头鹅的周浩,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杨丽挥向桑澜初的拐杖。
“你再打试试。”他的眼神里带着冷厉射向杨丽。
杨丽手一抖悻悻地松开拐杖,吐出来的骂声也咽了回去。
周十把拐杖还给阿婆,见阿婆好好的,他又问桑澜初,“你没事吧?”
桑澜初拿着扫帚看上去有些滑稽,周十一问,她像是才意识过来自己居然也会打架了,她忙把扫帚一丢,脸也有些热,“我没事。”
周十心里松了一松。
杨丽看着周十,心里那股子气又上来了,她手朝周十面前一伸,掌心向上,“你爸在镇上又输钱了,你拿些钱来。”
阿婆一听,怒道:“你们两个是死是活,和小十有什么关系?要钱一分都没有!”
杨丽撸起袖子也嚷嚷道:“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你亲儿子!”
阿婆沉默一会儿说:“我早就当他死了。”
“你!”
杨丽指着阿婆,被周十拂下手指,他语气平静,“我不会给你钱的。”
“好啊!你这白眼狼!我把你从垃圾堆捡回来养了几年是白养了!”杨丽大骂:“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连生你的都嫌你磕碜,呸!”
周十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头,他没有反驳杨丽,只说了一个字,“滚。”
她这个养子很少有生气的时候,杨丽被周十的语气一吓,赶紧闭了嘴,拉起一旁呆愣的周浩就走,还不忘回头道:“你不给我钱,你爸会来问你要的,到时就不是我这么好说话了。浩子,咱们走!”
周浩不想走,他看一眼桑澜初又看一眼周十,嘴里嗫嚅道:“哥......”
“哥什么哥?还不快走!”杨丽把周浩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