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打破死寂,急忙道:“不是小李乡绅,大家莫搞混了,哎!”
原来,因鬼乱丧命的李未乡绅是小李乡绅,他的父亲才是老奶奶那辈口中的李乡绅。李未是老李乡绅三代单传的独子,接过老李乡绅衣钵,继续在北门村主事,商政两界均有涉及。不过与年纪轻轻的大善人李未乡绅相反,老李乡绅,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实乃一界村霸。或许,小李乡绅不吝钱财,积德行善,便与其父有关,俗话说,万事皆有因,谁知小李乡绅广撒善缘,不是为了弥补或抵消其父作下的孽呢?
老奶奶被苏延音扶着坐下,她本有个孙女,若活下来也同苏延音一般大,老奶奶紧紧握着苏延音的手,感受到难名的亲切感,神绪也定下来,可苏延音注意到,屋外夜风中的树木却开始激烈颤抖,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安无樱也注意到了,暗中命安将军戒备。
老奶奶道:“我自小便与林郎一同长大,林郎也自小就是个俊小子模样,正因如此,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视她为异类,冷嘲热讽,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特别是以李乡绅为首的一帮人,更为无法无天,不把人当人看,林郎啊……是被欺负着长大的。可她也习惯了,后来长到15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死了,她悄悄对我说,父亲死了对她是一种解脱,她再也不用忍受父亲的羞辱和拳头了,可没想到,不多久母亲也随父亲而去,沦为孤儿的林郎,更像暴雨中的小羊羔,任人蹂躏宰割,不过好在她也大了。”
众人听到这儿神情悲悯又复杂,这虽是上一辈或两辈的事,自己并没亲手参与,但欺负林郎的人之中或有自己的长辈,这是可以推测到的。
苏延音道:“所以林筝姑娘喜欢剑,舞剑是她防身的方式?”
手握武器,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强大。
果然,老奶奶叹口气,点了头。
老奶奶回忆着,表情突然痛苦,又道:“但是因为一件事,林郎还是没挺过来……”
至于哪件事,老奶奶依然回避过去,只是讲,半个多世纪前的某一天,林郎被李乡绅带领的一帮人骗到一处偏僻的井口,说有人不慎落井,诱骗她救人,结果趁她不备,将人推了下去,林郎便惨死于井中。后来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很快村民们便不再提及。
沉默多时的安将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和不解,粗声道:“林筝姑娘为何如此轻信李乡绅的话,不该对他们敌对戒备才是吗?”
众人也有如此疑问,纷纷附和,老奶奶暗淡的目光又一沉,偏过头轻轻道:“……是林郎大意了罢。”
苏延音却道:“落井的人可是花氏?!”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她看来,片刻沉默后,旋即骚动阵阵,议论纷纷,那屋外夜风中的树不再颤抖,此刻在簌簌作响,像有人在细声悲哭。
事到如今,林筝姑娘和花氏都已不在人世,双方家人也早已归西。有何秘密仍须掩埋于世呢,老奶奶眼泪又不断流下来,望着虚无处,忽然颤抖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终于如释重负,道:“是。”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表情精彩。
有男人站出来道:“那恶鬼林筝和花氏可有孽情!”
安无樱听了,眉头轻皱,看了那男人一眼。侍女们在咬耳朵,苏延音立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而安将军田统等人,面色凝滞,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片刻后,苏延音指着那男人,大声道:“喂,大哥,你是不是用错词啦,姐妹情谊怎么能用孽情这个词呢!”
苏延音吼得大声,安无樱不得不闻声投来目光,冷淡的嘴角不为人知地牵了牵,又很快恢复如常。
眼下,场面诡异地开始失控,又有人跳出来,振臂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林筝和花氏这对狗女女,半世纪前是对孽侣,如今花氏因人致死,林筝出来给花氏报仇来了!”
有人赞同:“没错,难怪花氏孑然一世,不论婚嫁。果真有猫腻!”
有人出主意:“之前道人高僧探到邪气聚集在村东、村南、村中,唯独不在恶鬼出没的花氏坟墓附近,现在看来,那定是恶鬼布的障眼法,我推断,林筝老巢就在花氏坟墓附近,很可能就在客栈那里!”
……
不大的屋里吵成一片,喧嚣之声快掀翻屋顶,屋外的夜风却不知何时停住,像人抽身离去一般,留下的寂静微微扫动着一片枯叶,发出的枯响,像是在默然哂笑什么。
安将军抚剑带领郡灵军一行追击出去,全然扑了空。他倒回来,迎上郡主垂眼出来,沉声道:“郡主,林筝已逃了。”
安无樱本以为借助村民们,会激得林筝现身,当下每人身上都贴有暗符,若林筝再上身,被捕无疑,遂命安将军按兵不动,不得硬来。哪知林筝却在众人言辞最为激烈的时候消失了。这着实有些出乎安无樱的意外,她轻轻抬眼看安将军,道:“林筝逃了,安将军可有责备无樱的意思?”
安将军立马道:“安锵不敢。”
虽口中如是说,安将军心里可不这么想,他又听安无樱道:“这趟人间公差,无论何事,都承在无樱肩上,安将军尽管安心。”
听安无樱这么说,安将军心里好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