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礼是在江州举行的。
但仪式结束后他们就回了潭州。
新婚当夜。
谢栖迟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当时他走得很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新闻里全都是关于谢栖迟寻花问柳的消息,虽然是捕风捉影,但也确实伤透了沈清墨的心。
“那天晚上,阿姨再一次寻了短见。”
时隔二十年,她行尸走肉般的熬过这漫长岁月,终于肯恢复自主意识时,想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追随自己深爱的人而去。
沈清墨的心都是揪着的。
她的手下意识的搂紧了怀里的谢栖迟。
他当时得有多难过啊。
自己的新婚之夜,母亲不出席他的婚礼也就算了,还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一心寻死。
陆宴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仍觉得心有余悸。
“阿迟结婚之前,我去给阿姨送过喜帖,但她还和以前一样,坐在窗前,不发一语,两眼空洞。”
等等。
沈清墨觉得好奇怪。
“为什么他结婚,是你去给我婆婆送喜帖?”
这么重大的事情,难道不该自己的儿子亲自去吗?
说起这个,陆宴心里更难过了。
“其实这些年,阿姨心里一直在埋怨阿迟。”
埋怨他?
“为什么啊?栖迟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沈清墨手一紧,难怪陆宴说他可怜。
父亲没了,母亲恨了他整整二十五年。
想必婆婆的每一次自尽,都是在他的心口深深扎上一刀。
那个伤口鲜血淋漓,永难痊愈。
陆宴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他一声长叹:
“或许在阿姨心里,叔叔离世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这个悲剧总要有人来扛,她扛不住,就只能把锅甩给阿迟。”
这样很不公平。
但陆宴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反而为她开脱:
“其实人往往是这样的,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她有个可以倚仗的婆家,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况且当年的她还很年轻,还有再遇到爱情的机会,甚至很多人都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但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明白,她的世界已经轰然倒塌了。”
对啊。
她的世界倒塌了。
年幼的儿子不足以支撑她重建这个世界的中心。
所以这二十五年来,她每天都在废墟之中,看着化为灰烬般的家园,活的没有半点盼头。
“那他...去看过我婆婆吗?”
沈清墨轻抚着谢栖迟的后背。
这七年,她以为自己很爱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他以前经常去,但每去一次,阿姨就会寻一次短见,阿姨的那双手上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刀口。”
陆宴想起孟知星的那双手,作为医生,他见过太多寻死觅活的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伤口像她这么密集。
沈清墨沉默了。
她闭上眼代入了一下。
那种窒息感和绝望感,扑面而来。
一个渴望见到母亲的孩子,却每一次见面都要迎来失去至亲的风险。
而孟知星的每一次自尽,既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挚爱,也是在惩罚自己和孩子。
“后来阿迟去的少了,每次都只敢远远看上几眼,但护工说,有好几次阿迟并未露面,可阿姨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夜里就会做噩梦,是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窒息的噩梦。”
陆宴说的很轻淡。
但沈清墨听着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只梦里的鬼手,何尝不是她想结束生命的一次试探。
用自己的意念,在睡梦中掐死自己。
沈清墨心痛无比,但即便如此,她也明白,自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谢栖迟所遭受的苦难。
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或许这五年,他不是不想带她去见婆婆。
而是他不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宴清清嗓子:
“其实很多关于阿迟包养嫩模跟名媛约会的新闻,都是假的,这几年,一直有人在背后故意抹黑他,但他为了保护好阿姨,别人蓄意甩给他的锅,他都背了。”
这么说来,有人要害他?
沈清墨无比震惊:
“那背后下黑手的这个人查到了吗?是谁?”
陆宴摇头:
“没查,阿迟每次去看阿姨,都使用的是金蝉脱壳之际,名义上,他确实是约了那些女人,所以这没法查,总不能查出真相来打自己的脸吧?”
沈清墨深叹口气:
“他明明可以找我帮忙的,不瞒你说,许许说我是个恋爱脑,在我最爱他的那几年,他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的。”
她十八岁那年,是真的可以为了爱情去死。
但现在,她只想为自己,为家里人好好活着。
对于沈清墨的话,陆宴蠕动双唇,却什么都没说。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起来,沈清墨思索良久,才重新开口:
“那陆晚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