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塔,瞭望台上。
林珏死死抓着瞭望镜的目镜。
他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是眼泪……
但是他看见了。
他都看见了。
周良玉……阿婆,拉响了手里的手雷,吴先生,被枪打成了筛子。
乌篷船在那艘铁甲舰的旁边炸裂。
铁甲舰的什么地方,被炸开了。
乌黑的燃油流到江水中,又因为爆炸的乌篷船,直接被点燃。
烈火顷刻之间包围了铁甲舰。
玉衡门上的枪炮,则趁着这个机会,更加频繁的开火。
誓要把整个铁甲舰给击沉。
铁甲舰上,不少邪狐的士兵,被火焰波及缠绕,惨嚎着跳入江水中。
那一幕,就像是真的出现了一条会喷火的龙,把邪狐人的铁甲舰,给烧着了一样。
但是……
但是……乌篷船没了。
乌篷船也没了啊。
船上的那两个身影,在火焰里消散。
不论林珏怎么调整瞭望镜,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林珏松开了抓住瞭望镜目镜的手。
之后他抬手,抓起那把步枪,步枪的枪口,对准瞭望塔外的窗口!
砰!一枪,先是打碎了玻璃。
随后,枪口伸出窗外。
砰!砰!砰!
连开三枪。
这时的伏羲江上,已经彻底安全。
可以让玉衡门打开,让金陵城里,走水路的六条船,从天一船坞启航。
逃离金陵吧,同胞们,之后好好的活下去,再过不久,我们这多灾多难的国,就能熬到出头之日了。
接着,林珏躺在地上,张着嘴。
之后用左手疯狂的敲打着胸口的位置。
好疼啊!
心脏的位置,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有人,帮自己,撞沉了那条铁甲舰,自己不是应该开心吗?
自己费劲心思要救出的金陵百姓,终于可以从水路,从伏羲江逃出生天了。
自己应该谢天谢地才对。
可是为什么……心脏好像要碎掉了一样。
吴秋声,周阿婆,明明是就算自己穿越结束,回到八十五年后,也见不到的两个人。没有自己,可能就直接死在金陵的两个人。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林珏的声音忽然撕裂……
“吴先生,阿婆,你们……疼不疼啊!被子弹打穿疼不疼啊,被火烧疼不疼啊!好疼的对吧……好疼的……我挨了那么几枪都疼得不行,你们是不是很疼啊!”
林珏躺在冰冷的地上。
他双眼在这一刻,渐渐翻白。
之后不知是身上的伤,让他再也撑不住了,还是太过悲伤……林珏终于,昏厥了过去。
……
好像,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好像……自己回到了金陵的圣卡罗大教堂!
教堂里,各个地方,都点燃了烛光。
女学生们,在教堂还有院子里蹦蹦跳跳的。
轻哼着歌谣。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我们一路没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呀……”
雨墨站在一旁,给那些女学生们拍手,轻打着节拍。
那个媚眼如丝,眼角有痣的白衣纱裙女子,则抽着烟,站在雨墨的身边。
豆蔻也在,她抱着琵琶,用琵琶声附和着女学生们的歌声。女学生们看向豆蔻时,也都笑眯眯的,好像豆蔻也是她们的同学。
不远处,周阿婆也在,她和两个看不清脸的人影,聚在一起,亲切的聊着什么。那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身姿挺拔,女的气质温婉,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囡囡。
啊……唐元玉竟然也在。
他揽着张保罗的肩膀,不知道那个奸商,是不是在教张保罗什么不好的东西。
神父和贝尔先生,竟然在拿腔拿调的,吟唱着大夏的诗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
而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也被推开了。
一脚踏过大门的,是一袭棉布长衫的吴秋声,吴先生……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是带给自己的吗?
他的身后是繁华的金陵街道……街道上聚集了好多的人啊!
都是金陵的百姓。
他们在欢呼着什么。
好像是在说。
“金陵守住啦!守住啦……”
一批人,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走来……有王永堂,王永林,王岁,张春和,张景明……还有好多好多的金陵守军。
一朵朵鲜花被扔到那些军人的身上,扔到那些高头大马的马蹄前。
归来夹道万人迎,朵朵鲜花掷马前……
……
可是,就在这时。
砰!!!
枪声……
林珏猛然睁开了眼。
头顶是白色和蓝色交融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