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俊兰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变成魔鬼?当年赵丰年跟她刚结婚的时候也不是那个样子,可后来就变了。现在,她的亲弟弟,那个小时候围着自己叫二姐二姐的孩子,也变成了一个魔鬼。
现在,这个魔鬼为了几百块钱要置他于死地。
掐在她脖子上的双手逐渐收紧,崔俊兰拼命地挣扎着,用手抓挠对方的手,可却收效甚微。崔大伟已经魔怔了,完全没打算顾及后果。
崔俊兰的意识逐渐有点模糊,朦胧之中她想,亲舅舅杀了亲妈,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该如何自处。
就在两个人拼命搏斗的时候,门砰地一声开了。
“妈!”赵欢凄厉地尖叫了一声,跑了进来,去抓崔大伟的手:“舅舅,你干啥?快放开我妈!”
崔大伟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了一跳,抓着崔俊兰的手一松,崔俊兰被赵欢给拉走。
他有点惊慌,有点茫然地盯着门外。
看到漆黑的夜色里,赵悦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他。外面漆黑,屋里昏暗的光泄露出一些投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只有那两只冰冷的眼睛,像是野兽一般发着光。
赵悦一言不发,几步走进来,鞋也没拖,轻轻一跃,就跳上了炕沿,照着崔大伟的脑袋就是一拳。
崔大伟刚才也是魔怔了,看到赵悦的样子直犯怵,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挨了一拳头。
他是背对着炕头的墙坐着的,赵悦这一拳打得他脑袋向后一仰,后脑勺撞在墙上,登时脑子里就嗡了一声。
赵悦揪住头发把他拎过来,一脚踹到地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后脑勺疼的最厉害,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赵悦伸手拿起灶台下的铲碳铲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问:“舅舅,你借钱干啥用?说实话。”
没错,她刚才就在门外,察觉到崔大伟突然发疯掐住崔俊兰的时候她略略等待了几秒才冲进来,甚至还拉住了一开始就想冲进来的赵欢。
崔俊兰太过愚善,不让她经历绝望她是不会死心的。而崔大伟也不会是个借了一次钱就知道感恩的人,只会变成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向崔俊兰要钱,所以必须让崔俊兰死心。
也许有人说赵悦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是的,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老好人,这个世界也从来都不是崔俊兰和赵欢眼里那么善良。
赵悦的语气温柔,却让崔大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嘶嘶地吸着气,因为撞击产生的混沌渐渐散去,他的眼珠转了转,说:“为了开铺子啊,轻点轻点……”
“砰”的一声闷响,赵悦手里的小碳锹已经拍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条件反射地膝盖一跳,又重重落回去,感觉膝盖骨都被人敲碎了,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赵悦又问了一遍:“说实话,借钱干啥!我警告你,你来我家伤了我妈,我就是把你宰了你也不占理。也别问我敢不敢,你不是去过赵家了吗?赵丰年没告诉你我敢不敢?”
崔大伟没想到赵悦连他去过赵家的事都知道了,那肯定别的事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他一下就怂了:“哎哎哎,我说,我说。”
“少废话,说!”赵悦骂道。
她就奇怪,她们刚搬来团水镇,这人怎么精准无误地找到她们的?
而且团水镇和崔大伟的村子隔着十里路,要是没人专门去捅耳边风,这混账也不会突然想起来多年不见的二姐吧。
“我……我前段日子,跟村里人玩牌,输了点钱。正好,赵家老大那个媳妇回娘家,说你们过得不错,所以,所以我就想着来借点还债……”崔大伟底气不足地说着。
赵悦哼了一声,果然是赵家搞得鬼。李招娣这个长舌妇,分开也不安生。
崔俊兰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听他这么说大吃一惊:“你……你赌博了?”
她就说开个铺子怎么会一分钱没有,一张嘴就要四五百。要是一两百,她从牙缝里边挤挤还能借,亏得崔大伟狮子大开口,吓得她没敢答应。
崔大年心虚地看了崔俊兰一眼,看到她脖子上还有自己掐下的青紫印记,顿时低下头,嘟嘟囔囔:“也不算是赌,就是闲着没事玩玩。”
“玩玩?”崔俊兰痛心疾首:“玩玩能欠下这么多钱?”
最近几年村里的确有这么种风气,农闲时的男人们靠着打牌打发时间,刚开始还只是消遣,后边就开始寻找刺激,输一把几毛一块都有。
可悲的是他们只觉得这只是玩玩,完全没意识到这已经是赌博行为。
而崔大年这个显然已经超脱普通玩玩的范畴了,才能欠下四五百这样的巨款。
赵悦用碳锹怼了怼他:“欠了多少?”
崔大伟再也没有刚才发疯时的嚣张,连脸都不敢抬:“八……八百……”
崔俊兰忽然冲过来,照着崔大伟的脸都是一耳光。
这是赵悦和赵欢第一次见崔俊兰发火,何况还是动手。大概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你……你……你干啥不好,你赌博?你让妈跟着你怎么活?”这一耳光仿佛用尽了崔俊兰所有的力气,她的声音嘶哑,一边骂一边无力地捶打着崔大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