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魔都没多久池诺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池诺主动提出两个人共租一室,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简直无法相信。其实他心里清楚,池诺的建议是因两人囊中羞涩逼不得已的选择,可那又怎样?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改变不了“同居”这个事实。
自此两人共处一室,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不大的房间用旧床单隔离成两个私密空间,而且他始终保持着对池诺自以为绝对要遵守的尊重,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
在他看来,不管“同居”的起因为何,也不管结果怎样,起码这是一次破冰,是一个好的开始。
白天他们一起在地铁口,在天桥下,在地下通道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展示音乐的才华,鲜少有人会为他们驻足,为他们鼓掌,给他们扔下硬币或小面额纸币。为了生活,晚上又在文化广场的“不眠之夜”酒吧驻唱。每天靠挥洒汗水,赚着微薄的收入,期待着“识货之人”从天而降,引领他们实现音乐的梦想。
当新鲜感过后,池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怀疑、彷徨、退却,但是在自己一次次的鼓劲下坚持了下来,在他看来,既然是两个考验,怎么可能会很简单就能达成的?
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自己能完美完成两个考验,当梦想照进现实,才能显出弥足可贵!
他和池诺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不被关注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周平安清楚的记得,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他和池诺也就是在这个天桥下现在的这个位置,不知何时在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坐了一个身穿短袖的长发男生,相比其他人,这个男生是个最忠实的观众。他和池诺忙了一天,而这男生就那么安静地看了一天。
从那天之后,这个男生差不多一周就会来陪他们一天。他怀疑,如果不是池诺没忍住好奇主动搭话,这个男生或许到现在也还是个安静的观众。
这个男生就是萧羽轩。
周平安看着萧羽轩的身影,很难想象现在这个卖力唱歌的人和那个安静听歌的人就是同一个人,他看不懂萧羽轩……
就好比现在,萧羽轩唱完了这首歌,又跟刚才一样,一手拿烟一手拿酒,要说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这次一根烟的时间,萧羽轩喝了两罐啤酒。
不抽烟的周平安忍不住想到:用烟下酒是什么感觉?要不要下次试一试?也不知道池诺让不让自己抽烟……
萧羽轩抽完一支烟,喝光两罐啤酒,依旧不搭理那些围观的众人,吉他声开始起伏,萧羽轩又开口: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声音稍显低沉,咬字很清晰,萧羽轩闭上眼睛接着唱: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萧羽轩声音停顿了,一根一根拨动吉他弦,音符很重像是一个个蹦出来的: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懂得,就已经晚了。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忘不了的人,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这一句高低顿挫,真被萧羽轩唱出了一种翻山越岭的感觉,为了发声到位,都能明显看到萧羽轩脖子上的青筋。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为何记不得上一次给你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明明看上去萧羽轩唱的时候很用力,但其实声音不仅不高亢,反而让人感觉压抑,再加上收尾的时候没有故意拖尾音,显得很干脆,让人听起来感觉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
“我没有刻意隐藏,也无意让你感伤。多少次我们无醉不欢,咒骂人生太短,唏嘘相见恨晚,让女人把妆哭花了,也不管。”
唱到“我没有刻意隐藏,也无意让你感伤”这一句,萧羽轩几乎破防,每个人听到时也都有自己的感触。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为何记不得上一次给你的拥抱,在什么时候!为何记不得上一次给你的拥抱,在什么时候!为何记不得上一次给你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原本歌曲最后唱一遍“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就结束了,但萧羽轩把“谁给的拥抱”改成了“给你的拥抱”,而且疯魔般连续咬着牙唱了三遍,最后几乎都吼破音了。
他恨自己,因为他发现,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拥抱媳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了……
别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明明把你刻在了心底,却模糊了你的样子;岁月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岁月会湮没你的影子,最后浮起的哀伤都不知为谁……
褪去了疯魔,萧羽轩对围观的人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取下了吉他还给周平安,路都已经走不稳了。
睁着眼睛天在转路在飘,萧羽轩只好慢慢扶着墙坐下,把眼睛闭上又似乎有人拿着棍子在他的脑海中搅动,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