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移动实在太快,好像未卜先知,总能提前移动到他下一招无法攻击的角度,而对方不出剑,似乎是在等他换气。
只要换气,招法定然会凝滞,对于有经验的武者来说,哪怕慢上一分一毫,都有可能出现致命失误。
林默嘴角扬起,对手第一轮攻势基本到了临界点,他很有把握用最小的代价,最低的消耗,来解决眼前麻烦。
何少平也很清楚目前形势不利,他这筑基境空有境界,相应术法根本配不上境界需要,唯一称手的法宝此时已经被毁,再想赢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立刻微笑道:“小兄弟,咱们两相罢手如何?我放你走,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林默道:“可我不信你的鬼话。”
何少平长笑一声,一棍直刺,人却往后退去,衣袍飘飘,真有些阴风鬼影的味道。
林默凝注着他,说道:“可我还是不信。”
嘴里说着话,剑已刺了出去。
一剑之快,简直不可用语言形容,连身形残影都没见到,剑锋已经穿透何少平空荡荡的黑袍。
黑袍下没有真实的身体,只有魂魄虚影。
剑锋却似钉在了实体之上,没有血,只有虚影顺着剑尖融化、滴落。
四周的哀嚎声渐渐平息,没死的鬼差全部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发呆,眼前这场战斗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充耳不闻,有目勿视。
何少平瞪着林默,双手紧握住剑锋,死灰色的瞳孔中充满恐惧和绝望。
他还在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林默道:“我只知道杀掉了一个威胁我生命的鬼,说实话,你这筑基境真心不如我揍过的那只鹤。”
剑光再闪,何少平身躯分开两截,随风消逝。
正当他转身准备御剑离开,天一下暗沉下来,好像有人在天地之间盖上了一个罩子。
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
有多高,顶天立地。
头顶平天冠,垂下十二条冕旒;一身玄色衮龙冕服袍,上面金丝银线绣满活灵活现的五爪云龙;佩授玉印;足踩赤舄;双手还捧了块古旧发黄玉圭。
舆山镇外有座幽冥殿,里面供奉着泥塑木雕神像,与眼前这位就有五六分相似。
至少打扮上很像。
不过泥塑才多高,一丈上下,眼前这位简直就是一座高山。
降真咒?
林默眼中未见咒术气机。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灵法身?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整个天地似乎全部压在了身上,重负直叫人喘不过气,他甚至能听到砰砰作响的心跳,粗重急促的呼吸。
高大的法像开口道:“擅闯幽冥,按律当押,武力拒捕,擅杀冥差更是罪上加罪,如此恶劣,以为幽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声音不大,语速不疾不徐,听不出抑扬顿挫,也不让人振聋发聩,然而就是这个声音,如同神人法旨,口含天宪,每个字都敲击着林默心脏,他不由自主后退,身体随之摇晃起来,当最后一个‘地’字出口,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衣襟。
林默拳头握紧,剑锋嗡嗡振鸣。
手上的剑此时变得无比沉重,想抬起半寸都会花费以往百倍力气。
他想用慧眼灵识勘破天地漏洞,然而心念甫生,头未昂起,旋即被强大周边无形力量挤压制。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难道眼前之人超过五源大陆上限。
他见过的上限就是季伯、平尘、余祖等人,哪怕这些人再强,出手至少有迹可寻,哪像现在,只是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随口一句话,天地间无形的压力就已经令人到达崩溃边沿。
这种差距还用打?
对神一般的存在出剑,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林默强压翻涌的气血,问道:“那依尊上的意思又当如何?”
“简单,杀了我查察司司录郎,你就得代替,完成未完之契约。”
“什么契约?”
“当然是卖命契。”
神灵法身大笑,好像捡到了宝。
十二条冕旒稀里哗啦摇晃,互相撞击,玎玲珑璁,如鸣佩环,就连这个声音也如同一把把无形飞剑,深深插进林默身体每个窍穴,强大的气机冲撞着他每一条经络,在气海湖泊中掀起滔天巨浪……
压力令人窒息,却激发起林默压抑已久的血性。
他左脚后移,绷直了大腿,脚掌重重蹬地,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笔直前冲。
就算死,也不愿死得憋屈;就算死,也要在这座看似不可摧动的山岳上凿出一个洞来。
剑光起,璀璨如星河。
人却似逆流疾进的一叶扁舟。
神灵大笑:“有勇气,我喜欢。”
一条手臂抬起,食指一点。只一瞬,指尖与剑尖接触。
林默倒飞,鲜血从他嘴里喷出,化成血雾,空中开出一朵血雾花。
凄美而短暂。
几乎同时,神灵不易察觉地皱眉,手握成拳,很快收了回去,背到身后。
一滴血珠,从蜷缩的小拇指边沿滴落,滴落进高大身躯背后的忘川,血滴入水,河面翻波,滴落处血红如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