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是觉得有何疏漏。有不妥的地方,青儿再去检查检查”看到吟欢站到丞相府门匾下发呆,青儿问道,看吟欢不语,便又侧仰着脑袋,看向吟欢望着的方向,门匾和平日不无不同。
今日是进宫的日子,日后小姐需日夜住在宫中,肯定是舍不得家的。老爷外出办事又还没回来,都不能当面告别。
青儿抿着嘴,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您自幼进宫面圣时,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特别喜欢您,况且皇后娘娘没有亲生的公主,您进了宫会像自家夫人一样疼爱您的。”
青儿比吟欢小一岁,自幼陪同长大。感情自是与寻常奴婢不同,看到小姐因离家郁郁寡欢,小小的人儿,在正是酷暑的日头下站着发呆,额头还冒出了薄汗。青儿着实心疼,只能又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殿宇格外好玩,宫里饮食如何美味,说了一堆又一堆的稀奇玩意儿,只想着能减少吟欢的不安。分散她的不舍思家之情。
吟欢收回看向门匾的眼光,转向青儿,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又低下眸来,抿着嘴轻声说道“像母亲一样疼爱我吗?可是母亲。。。”声音越来越小,青儿顿时后悔提及此言。
府中老爷为本朝丞相,与天子十年同窗之谊,相助他起义成事,是一等功的开国功臣。事成后论功行赏,老爷却请求皇上将前朝公主赐于他为妻,其余皆不求。前朝皇族本是该全族处死。奈何老爷以功勋相求,又想着女子成不了何事,便如了老爷所愿。
夫人本是国家尊贵无比的嫡亲公主,怎会同意嫁与反贼,多次寻死只为以身殉国,与家人团聚,实不愿苟活于这世上。老爷日夜看护相陪,或许是老爷贴心照料与痴情感动了夫人,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也不再寻死,还有了身孕。生下小姐后三日,夫人就搬去了后院,不愿再见老爷,也连同不见小姐。如今小姐已到幼学之年,每年却只在除夕见夫人一面。如今提到夫人,小姐肯定难过之情更甚的。青儿都恨不得立即甩自己两耳光,言语如此不过脑子。
好在吟欢也没有多加驻足,提步上了马车,一路上不发一言,青儿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怯怯的坐在一旁,眼神时不时的偷瞄着打量吟欢的脸色。
虽然才过金钗之年,但吟欢脸上早以退却了童稚,眼神也不似同龄人稚嫩,如一泓清水,涓涓而流,纤长的睫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虽说从小失去母亲这个角色的陪伴,让吟欢每每提及母亲便会情绪低落,但好在丞相有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父爱流淌,倒是也能很好滋润了吟欢的心田。
“青儿,我没事。”吟欢对上那双无措的双眼说道。“我只是不舍父亲独自在家,他夫妻感情不睦许久,我又不能承欢膝下,不知道父亲长日漫漫要如何度日”可皇命不可违,且教养宫中在外人看来是无上的荣光,那是众人削尖了脑袋无法挤入的皇宫,吟欢心里都明白。
青儿见小姐郁郁之言,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安慰,搅着手中的手帕,低头说道“小姐,老爷日日要入宫上朝,寻了皇上恩典,您就可以见到老爷了,您别难过,看您难过,青儿也难过”。
吟欢伸出手,摸了摸青儿的头说“没事”。挤出一丝笑,又说“没事,没事”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青儿。
一到宫门,便见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沈姑姑,吟欢优时便见过沈姑姑,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自幼便是跟随伺候。双方见礼寒暄便领着吟欢入了宫门,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扇门,淡蓝色的琉璃瓦屋顶;洁白的玉石栏杆,在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之时见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看着十分的不真切。
“赵家小姐,皇后娘娘赐了流云殿给您居住,现下已到酉时,奴婢先带路您去流云殿歇息,明日卯时奴婢来接您去往皇后娘娘居住的福阳宫觐见。”宫中的长廊空无一人,沈姑姑的声音在长廊里显得浑厚又低闷,随行的內侍宫人都是低头望地走路,脚步轻蹋,长廊前路漆黑一片,望不到头,周围除了沈姑姑的声音,全是寂静,虽然周围人多壮了胆,但是青儿还是不禁有些害怕,忍不住的抓住了吟欢垂下的衣袖,又跟紧了一些贴着。
“劳烦沈姑姑。”吟欢回道。
又行良久,见玉栏绕砌,面面城墙合抱,门头上方悬挂一方牌匾,“流云殿”三字居其中,看来是到了。
宫人鱼贯而出,个个和声问安行礼,吟欢马车劳顿,无力的应付着,送走沈姑姑,待收拾洗漱完毕已到亥时,实在已是精疲力尽,即使是陌生的住所和床榻,好在有窗台月光倾洒,晚风轻刮,一夜无梦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