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后被他所感染,沉吟许久,眼中峥嵘乍现。
她的声音铿锵,饱含着一腔的热血,踌躇满志,又颇为心酸。
“我掌权二十载了,虽未能帮大周开拓疆土,但却让大周的子民安居乐业,荣享太平,国运昌而经贸荣。”
“即使边陲小镇,荒漠之所,只要稍微勤恳,便衣食无忧。下养无长孤儿,上孝寡居老者。我用二十年,将大周从南蛮荒域变为富庶之地。”
“可那些好勇斗狠,曾经开疆扩土,居功自傲的遗老们,却仅凭圣上拿下梅家这一件事,便将我二十年的功劳抹去,说我这二十年是上效遗策,碌碌无为,蹉跎了岁月,钝挫了大周军的锐气。”
“我心中不服。”
彭太后的声音陡然变大,眼中怒火熊熊。
“‘周九官骨制’是立国之本,但此一时彼一时,不律强者互相牵制。诸国皆不愿再纷争,数十万异骨大军,所耗军费需倾尽一半国库。然百年无战事,异骨大军寿终而亡,所费资源便是打了水漂,白白亏损。”
“若把钱都用在民生建设、术法科研之上,赢民心所向,使异骨大军人胜在精贵。我大周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何谈积弱一说?我想要裁军,何错之有?”
“一群老臣,目不过三尺,守着昔日荣誉过活。岂知他们半截身子入了土,这百年的王朝,他们只画了一笔而已,而我要谋划的……是千秋万载的基业。”
彭太后侃侃而谈,许凡心中震撼,眼前这个瘦弱的妇人,身上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经世治国的心,宛如岩浆一般滚烫。他不禁刮目相看。
二世为人,“得民心者得天下”,“科技兴国”这两个词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非常赞同彭太后的治国理念。
然而,在这个
世界,皇族血脉、正统、拨乱反正,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即便程王爷、郑华、王攸等有识之士和彭太后有类似的见解,他们也不敢逢迎,忠君是一道他们无法打开的枷锁。
彭太后非正统,故而,她的一切见解和主张,都必须是悖逆的——至少在将她推翻之前,必须是悖逆的。
彭太后冷静下来,声音柔和了许多,但这柔和之中,却杀机四伏,她清雅的眸子似黑曜石一般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所以,我必须争,争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争天师府的控制权,争天下大事的决断权。”
“我会像之前二十年一样,不断的削弱遗老的权力,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直到他们在朝堂再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我的政见畅通无阻。”
“至于圣上……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过是傀儡而已,我的傀儡,又或是遗老们的傀儡。”
“所以你若想恨,便恨那些遗老。他们躲在圣上身后,挑唆圣上站在我的对立面,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才让你娘子身处危机之中。”
许凡沉默了,听起来彭太后始终都没有放弃忠君思想,她虽然把持朝政,但却始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甚至想要保住圣上。
这正如李掌柜所说,他们毕竟是母子。
彭太后也沉默了,她回想起二十年前,她抱着尚是婴孩的程炫,坐在龙椅之上,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要杀了他,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儿子吧。我好好把他养大,他会认我这个娘的。”
然而,程炫的血脉,注定了他要争夺那张龙椅。注定要和彭太后站在对立面。也逼着彭太后凉了一颗心,冷了一腔血,变得愈发不择手段。
许久之后,许凡终于开口,语气之中半是调侃,半是轻蔑:“挟
天子以令诸侯?您的魄力还是不足呀。”
彭太后愣住了,郭公公愣住了,梅思暖等人全都愣住了。
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魄力还不足么?
许凡语不惊人死不休:“废了他自己称帝不好吗?做个女皇帝如何?”
“女皇帝?”
这三个字在彭太后心头炸响,让她仿若一口气喝下了一整坛烈酒,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在她四十九年的人生历程中,在她执掌皇权的二十年中,这个词从没出现过,不管是听自他人之口,还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一次都没有过。
这个世界,女人和皇帝是不搭边的。
女皇帝?
这个字眼是如此的鲜亮刺眼,让她不敢直视。
可她心中深埋的一颗种子却生出了幼苗,破土而出。
那禁锢着她思维的天地君亲师,在这一刻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郭公公的嘴角抽动的犹如织机中的梭子,他看向许凡的眼神改变了,由不屑一顾变为了惊叹和感激。
他沉眠许久的野心躁动起来,一切都平平无奇的朝堂争斗,从这一刻起变得光芒万丈。他老朽的身体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让他血脉贲张。
女皇帝。
若是彭太后能够称帝,那他这个东宫大总管,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阉人或许也能手持玉板,像其他大臣一般,站在朝堂之上。
气氛凝滞了。
许凡看到了彭太后眼中新燃起的火种,然而彭太后似乎在疯狂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