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化为一抹温和的笑意,“好,一会儿吃完了,臣再慢慢地跟愿愿说清楚。”
凌愿欣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继续用起了膳。
精怪灵动的眼珠子,却时不时瞄向对面的人。
只觉得阿辞的这位皇叔一心想要挑拨离间他们小两口,应当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阿辞为什么又不赶走他呢?
“长公主殿下,可不要这样看着贫道啊。”
祝衡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带了些敌意,摊开双手,“这里的石桌石椅,说什么也是贫道多年前亲自放在这儿的。”
凌愿欣瘪了下小嘴,行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就是不知道她的好夫君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个地方来烤东西吃。
好在祝衡只吃了一口,就没再继续对那个烤鱼动手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
“贫道并非真的要拆散两位。只是有所不解,晏大人身上明明有黄袍加身的命数,而颐国的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晏大人却又突然收了手......”
晏辞缓缓开口,语调平静,“本官不像祝道长一样,明明已经出家为道士长达二十余载,自称看淡红尘,心里却总对复兴鄢国一事念念不忘。”
至于命数?他不信。
如果黄袍加身的命数是真的,那他前世,就不至于连最珍爱的人的安危都保不住。
“道长说的那位五皇子,只不过是那亡国之君膝下的一名庶子而已。他跟本官,没有关系。”
闻言,祝衡摇头淡笑,“晏大人只是为自己换了个姓氏而已,但身上的命数还在。”
“祝道长,”晏辞的面容依然淡静自若,“这样的说辞可以拿去糊弄蓟川的百姓,但是糊弄不了本官。”
“糊弄?”
祝衡看起来不大高兴,“贫道在这里修行二十载,总归是有些心得的。原来晏大人认为贫道说的,都是在糊弄人吗?”
“这样吧,贫道不妨跟公主打个赌——”
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凌愿欣的身上,“想来,公主应当是通过某些方式,有幸窥见了天机,这才会引导蓟川的百姓修建水渠吧?”
凌愿欣没有做声。
“看来就是了。公主窥见得天机,却又看得不够透彻,自然会认识得不够全面。”
祝衡把声音放低了些,“敢问公主,能否预见得到......晏大人和自己的今后?”
不曾想,他却听到了一声娇俏清甜的笑声。
“我当然看不到自己的今后啊。”
凌愿欣忽然扬起嘴角,“但是我能笃定,只要晏辞在我这里,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今后。”
此话既出,祝衡和晏辞皆是一愣。
“既如此,想来贫道也不必和公主打这个赌了。”
祝衡像是突然看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拂袖掩盖住了自己的姨母笑,朝二人作了揖:
“至于方才提到的晏大人身上的命数一事,想来不需等待几年,一切自有分晓。贫道走前,顺便恭贺两位,结下了良缘。”
凌愿欣吃鱼的筷子顿时停在了半空。
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祝衡离开的背影,她悄声问道,“你皇叔他,这就走了?”
晏辞轻轻颔首。
修长净白的手上慢慢把玩着那枚黑色镶金的皇子印章,他喃喃自语,“莫名其妙的......”
少女娇俏地歪了歪头,“他是不是看不得我跟你相好啊?净和我说些让我去质疑你的话。”
过了半晌,晏辞把印交移给了她,解释道:
“在一开始,臣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跟愿愿说这些。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其实他还是在报复臣,欺骗了他。”
凌愿欣默默把小印揣进怀里,好奇地仰起下巴,“你骗他什么了?”
晏辞抬手,把她拉拢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慢慢道来:
“早在臣尚未前来大颐当质子的时候,祝衡为了躲避鄢国宗室的权斗,便在他及冠不久之后来到这里出家,当了一名道士。”
“纵使成了一名道士,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曾经的王爷,并非完全没了势力。”
男人眺向不远处的荒原,思绪逐渐飘远。
“所以当年鄢国灭亡,臣被别国的质子孤立扔出宫外后,便来到这里,寻了他的帮助......”
前世的晏辞并不屑于和鄢国皇室的人有任何瓜葛,因此,这其实是他今生的选择。
因为这一世的他,目标非常明确——
可以不择手段。
但他一定要在颐国夺得大权,才能护好她!
“祝衡虽然早早就出了家,但他依然怀念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国。”
晏辞自嘲地笑了笑,“所以那时候,臣欺骗他说:‘我想复兴鄢国,还请皇叔助我一臂之力’,他便信了。”
凌愿欣这才恍然大悟。
先前心里生出的许多疑惑,现在都迎刃而解。
毕竟晏辞改名换姓后,对于大颐而言,就相当于一个毫无身份的平民,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混入朝堂?
但如果是寻求了别人的帮助,那又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