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乱军之中,陛下有言,倘若臣能在政变中护他周全,他便能给臣任何赏赐。”
晏辞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浅浅地弯了下嘴角,已然陷入回忆。
凌愿欣意会地抿了抿唇,朝他望去,眼中期盼的光泽呼之欲出,“那你可有跟父皇坦言,想要什么?”
“臣的回答是,倘若真要论赏,臣只想请陛下赐个婚。”
他微微躬下身子,满眼柔色与她四目相对,又把声音放低了些,诱哄道:
“而陛下方才也应下了。想来,等陛下处置完了淮北王的事情,便有空允诺了。”
凌愿欣看向他的目光变得盈切,随即小鸡啄米似的轻点俏首,乖软动人。
虽然心里高兴,但很快,她的面容又泛着不解之色:
“可是阿辞,你分明就可以直接为我的婚事做主的......何必又要多此一举?”
“这怎能算是多此一举?”晏辞忽然将话接得很急。
他眉眼间漾起些真挚诚恳的味道,却又轻笑自嘲着摇起了头,“晏辞此人,其实很古板。”
站在城墙高处,他瞭望着远方来去匆匆的兵马,“臣始终觉得,婚嫁之事少不了父母之命,而不能随便交给一个人托付......”
哪怕这个人正是他晏辞自己。
“臣以为,愿愿是世间最美好的人,本就值得拥有最完好的婚仪,该有的,都要有,一个仪式都不能少。”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愿愿......可否明白臣的心意?”
“我明白。”凌愿欣巧笑倩兮。
她刚刚也想过了,凭什么那个陆怀瑾险些跟她成婚的时候,那些仪式就可以应有尽有。难道这么好的阿辞,就不配吗?
少女向前一步,紧紧拥着他,轻声呢喃:
“阿辞说得对。就像阿辞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人,也值得最完整的婚仪一般。”
晏辞心肝骤颤。
她的怀抱令他心底荡漾着暖意。
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姿势,轻轻搂住了她。
再一低头,却突然对上了她恳切的目光,“那......阿辞可有自己的家人?”
凌愿欣问得很小心,生怕她会无意中伤了他的痛处。
她有些腼腆地说,“倘若有,到了现在,阿辞可以引我一见吗?
闻言,晏辞的眸色逐渐变得暗淡。
半晌,他才开口,“愿愿,臣孤身一人许久,举目无亲。”
当话题涉及到了他的身世,一切又变得神秘起来......凌愿欣不禁有些恍神。
阿辞说他举目无亲。
可之前得来的线索告诉她,晏辞分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皇宫里见过她。
如果晏辞真的举目无亲,那他那个时候,究竟又是如何进的皇宫?
为何每次她与晏辞独处的时候,他总是让她隐隐地感觉到,他有些谦卑......
少女甜软的唇瓣忽然贴上了男人微凉的脸颊。
她说:“没关系的,阿辞以后还有我。”
......
第二天,宣德殿内。
文武百官全员聚集,就连凌愿欣和凌烨承也在场。
时隔三年,凌无徽终于上了一次早朝。
他的状态居然大不如前。
分明他还正值盛年,分明他在昨日还容光焕发,可现在经历宫变一劫,他的身子却差得不得了。
多么讽刺的是,这却是他听信术士之言,闭关修道三年的丰厚成果。
凌无徽大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命人把淮北王、霍氏、以及凌嬿羽三人从宗人府里押上来。
而昨日还风风光光,煞有其事要谋反逆天的三个人,现在却被关在各自的囚笼之中。
锦衣卫将囚笼挨个打开,将里边的人连拖带拉地押上朝堂。
“父皇~父皇~”
凌嬿羽昨日经历了大落,又大起,又大落,最终沦为阶下囚,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疯癫,眼神空洞,而且见人就喊“父皇”。
众人啼笑皆非地投去了不屑的目光。
而那些不幸被她喊了父皇的臣子,不禁都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凌无徽本就气虚,这一刻他彻底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这个疯癫的女人寒声呵斥:
“凌嬿羽......此女风流成性,举止疯癫,不成体统,即刻废为庶人,明日处斩!”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又猛咳了好一会儿,有些癫狂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人:
“霍氏与三皇弟私通,秽乱后宫,竟然还敢公然勾结谋反,罪不容诛!你们......你们两个,明日亲眼目睹完你们的好女儿是怎么死的,午后就可以一起沉塘!”
霍氏和淮北王闻声狼狈地跪坐在地上,目光满含恨意,精神涣散,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三人当中,不知是谁突然发笑,就像个导火索一般,惹得三人一块儿笑得疯疯癫癫,朝堂上的场面霎时间变得相当诡异骇人......
“来人。”
晏辞慵懒散漫地唤了声,“陛下已经发话了,赶紧把这几个脏东西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