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活到太阳西落,看病的,领药的,才算减少了些。陈里正早已派人又搬了三口大锅来,五口锅一起煮上药汤。又叫人搬了些桌椅来,安放在不远处,给两位郎中用。
明月初升,紧张和喧嚣了一天的小村庄,才算安静了下来。药汤都被领走,煮过的药渣也收拾好了,含冠兄弟带着村里的人刷洗大锅,预备明天要用的柴火,清洗药草,还在忙个不停。
卢雁逸两人忙活了一天,中间陈里正派人送了饭菜来,却谁也没顾上吃,直到此时,领药的领完了今日最后一道,陈里正又派人告知大家,郎中也得休息了,得明日早起才能继续诊治,看病的人才算不继续迎来。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卢雁逸和叶郎中才伸了伸腰,叶郎中不无感慨地说:“真没想到,你们这小村子,竟有这么多有积年陈疾的。”
“这有什么奇怪?乡下日子艰难,上城一次也不并非易事,手头又拮据,不到万不得已,哪里能舍得花银子看病?”
“真没看出来,你这堂堂卢大公子,竟也知道些百姓的艰辛。”此时没有别人,只有卢雁逸和叶郎中,含芳就笑着说。
“看来你真拿我当那四
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了!”卢雁逸道,“说真的,这些,我原来也并不知道,小时候在德远堂学习,还以为人人都是生病了就来看,然后就抓药回去吃就行了。后来,”说到这里,卢雁逸似乎意识到有些失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这些年游历了四方,才明白了些人世的艰难。”
此时叶郎中已经知趣地凑到了药锅那里,帮着含冠等人一起忙活去了,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听到这话,含芳心里一动,顿时想起吴大叔临走时,在茶摊上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现在,她更确信,这深宅大院的卢家,一定发生过不知多少生死争斗,而他又得是如何无奈,才会选择远走他乡?
那现在,他为了父亲和家族,又一次返回故土,难道事情都烟消云散了吗?
想到这里,看向卢雁逸的目光,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理解和询问。
卢雁逸也觉察到了,淡淡一笑:“我想你也肯定听说过,我家的一些传言。”
被他这么直白挑破,含芳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是听说过一些,但是我也知道,这些话都作不得准的。”
“无风不起浪,也不能说完全不对。”卢雁逸没
有丝毫隐瞒的样子,神态却还是那么平静:“其实,我一直很想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想说了,又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烦。”
含芳点点头:“你如果想对我说出来,我愿意听。而且决不会告诉别人。”
“在说这些之前,我要先澄清一件事情,”卢雁逸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微笑。
“什么事?”
“我到你们村里来,不是为了你。”卢雁逸直截了当地道。
一听这话,含芳不由自主地微微红了脸:“谁也没这么想!”
“那就好。”卢雁逸笑道:“就怕你自作多情。”
“你要是再这么没正形,我就走了。”含芳果真要离开:“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哎,”卢雁逸忙一把拉住她,神色瞬间就变成了无比认真的样子:“你别急,等我把话说完,再走不迟。保证让你听了就明白。”
含芳收住脚步,还有点生气:“你说吧!”
卢雁逸放开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伤感:“我家是医药世家,从我曾祖父开始,已经四代了。”
“我听说过,卢家是百年的药铺。”
“正是。我曾祖父只是一个小
小的游方郎中,后来用心钻研,医术也越来越高超,治好了不少病人,名声也渐渐大起来。到我祖父的时候,我家已经是赫赫有名了。后来,祖父开起了德远堂,治病救人,因为医道高明,心地仁慈,所以卢家名声越来大,德远堂也成了首屈一指的药铺。”
说到这些祖上的往事,卢雁逸微露自豪的表情,想来,曾经的记忆,留给他也都是美好吧。
“记得那时候我才三四岁,祖父就带着我到药铺里去,跟着学习记忆,虽然年纪小,可是每当有危重病人的时候,祖父总是要认真告诉我,不管有没有银子,也得先以救命为主,医者父母心,绝不能见死不救。”
说到之类,卢雁逸忽然停顿住了,目光一黯,似乎触到了什么伤心之处。
含芳没有打断,等他恢复情绪,过了许久,还没见他继续开口,想了想,才轻声问:“你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卢雁逸抬起头来,那双深邃乌黑的眸子中,竟然破天荒地泛起了点点水光,“我只是因为说到祖父,所以有点伤心。”
“我也听说过,卢老先生是少有的名医,德行高超,只可惜去世的早。”含芳柔声道。
卢雁逸点点头:“说起来,祖父也是因为蛇毒而死!”
含芳一惊,脱口而出:“你说什么?蛇毒?”
“嗯,”卢雁逸的语气中,带着万分沉重,回忆这些往事令他痛苦万分,似乎每一个字,吐露的都那么艰难,“我永远也忘不了,还是我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