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节过的一点都不太平,任家的事搅得人心惶惶。
有人怕受任家牵连,有人又惊贤王和明王再一次交手,会波及其他人。
但年节朝堂休假结束,却传来一个好消息。
圣上醒来了。
这个消息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消息,除了贤王一党。但这个时候贤王的人没心思再筹谋这些了,因为圣上召见了三位皇子。
还是分别召见的。
谁也不知道圣上分别跟三位皇子说了什么,连内阁几位首辅也缄默不言。
崔公公在前小步急走,引着燕述白进了养心殿。燕述白在养心殿外看见了禁军统领祁东俊,祁东俊见到他低头行礼,随后复又守在养心殿外。
崔公公注意到燕述白的眼神,笑着说:“最近祁统领可忙坏了,圣上才刚醒来,祁统领担忧怕有歹人作恶,于是亲自守在圣驾外,护卫圣驾安危。这都一连守了三天了,圣上说得有祁统领守着,他才安心。”
燕述白眼眸微闪,崔公公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老奴这嘴,哎,该打该打。”说完他伸手引着燕述白走到养心殿里,崔公公这才站到圣驾旁。
燕述白掀袍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圣上垂着眼看到,声音沙哑说:“起身吧。”
燕述白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圣案后的陛下。看清楚圣上的样子后,他瞳孔微微一缩,眸光惊讶。
圣上冲他招了招手,燕述白顿了会儿,走到跟前。
“述白。”圣上的声音虚弱,嘶哑,说一句话要缓半天力气。“你也看到了,朕如今这个样子,没几日了。”
燕述白眸光一动,道:“父皇龙威浩天,万寿无疆。如今既然醒来,再让太医院的好好调理调理,父皇的身体定能恢复到从前。”
“如今你也跟朕说假话了?”圣上半抬着浑浊虚弱的眸子,看着他。他坐在龙椅上,屋里还烧着火龙,他身上还披着一件狐毛披风,即使如此他也满头冷汗。
任谁看,也知道这个样子的圣上,没多少日子了。垂垂老矣,病魔缠身。
怕是他醒来,反而耗了他的生机。
燕述白心里一沉再沉,他为数不多的亲情都是眼前这个皇帝给他的。即使皇家薄恩,父子之前先是君臣。但燕述白还没去北地之前,他在皇宫里是享受过一段难得的父子温情。
而在他的印象中,圣上一直是威严魁梧的,他身上还有着当年马上打天下的威猛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靠近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死气。
燕述白喉咙哽了哽,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请父皇保重龙体。”
圣上笑了:“终于听到你叫朕父皇了,朕该早一点将你认回来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浑浊的眸子忽然悠远起来,神情也陷入了回忆里。
燕述白没作声,他大概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果然圣上开口了:“明雪的事,你有插手吗?”
燕述白低着头道:“父皇指的是哪件事?”
皇上忽然喘起气来,脸色涨红地大声说:“朕要将她接回来,我答应过她,要是她进宫,我会护着她一辈子的。”
崔公公忙走到身边,拍着皇上的后背,又端来热水让皇上润了润喉咙。
一番动作下来,皇上的脸色由红变白,蓦地又灰了下去。他眼皮耸拉着,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忽然开口,话题却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燕鹤卓如今带兵流窜在蜀地的山林里,这实乃一大患。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燕述白道:“陛下可派良将前往蜀地镇压,另外在云贵一带重新建立边防,将蜀地和云贵地带的卫所全部利用起来,筑成一道防线。昭尚国物资匮乏,燕鹤卓带着五万兵马待不了多久,就会返回大衍。到那时必有一场大战。”
皇上问:“你可有推荐的良将人选?”
燕述白在脑中将所有可用的人都过了一遍,但他没提。圣心难测,他一直清楚这一点,哪怕他有着圣上的偏爱,也从来没仗着这点做出什么事来。
圣上没等来他的答案,也没在意,而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燕述白快要离开的时候,圣上忽然说了一句:“你去看看她,代朕……去看看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燕述白离开养心殿后,去了冷宫。
他和盛明雪没有任何话要说,只是奉旨来看一眼。即使身处冷宫,盛明雪依旧是那个冷淡的样子,似乎被冷宫过成了清修的佛堂。
冬日里的冷宫更显荒凉寒冷,即使如今执掌后宫的萧贵妃不会落井下石,但后宫里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
盛明雪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身边只有念巧一个人,而如今念巧不能随意出入皇宫了,她们连外面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明王殿下,我家主子请您进来。”念巧从屋子里走出来道。
燕述白跨过积雪的小院,走进潮湿的屋里。盛明雪就坐在窗边,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屋里点着一支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