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冷,灵堂前的烛火摇晃。
宜妃的影子显得越发单薄,魂魄好像都要被吞噬了。
在宜妃说话的时候,周老夫人已经醒来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宜妃自言自语,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说到最后她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周老夫人忽然颤颤巍巍地开口:“你是不是,是不是婉月?”
宜妃回过神来,看向周老夫人。
等她意识到老夫人的身份时,她一下无措起来,紧接着深深的愧疚攫住了她的心口。
“你是不是婉月?”老夫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无焦的眼眶盈满泪。“是不是……”
“我是。”宜妃咬着牙说。
老夫人走向宜妃,宜妃急步往前扶住了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抬着头似乎想看清她,一会儿后说:“婉月,婉月,我一直以为阿宴是骗我的。但他非跟我说,他的娘子就叫婉月。他还写了婚书放在族里……”
宜妃睁大了眼,呆住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没人,我让他娶妻,他说,说他只有一个妻子。生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连人我都没见过。我一直以为,以为他是诓我的……”
宜妃泪流满面,眼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眼泪却像是决堤了似的,不断地往下流。
“原来你是在的啊。”老夫人抬起手,拍在宜妃的手背上。
宜妃惊的一下,迟来的痛觉此时才铺天盖地淹没了上来。
“我,我……”
宜妃话刚出口,身体直接弯了下去,死死捂着胸口。
“好,好,阿宴不是一个人的。”老夫人又拍了拍宜妃的手,这才脚步蹒跚地走到棺材旁。
她摸了摸冰冷的棺木,浑浊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哀伤。
“阿宴你等等娘啊。”
老夫人又躺下了,继续蜷缩着面对着棺木。
宜妃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三个时辰后,带她进来的人才提醒了一句。
“娘娘,三个时辰了。”
“好。”宜妃点了点头,眼睛一眨,才发觉到自己脸上的干涩。
泪痕早已流干,在脸颊上留下谁也看不到的刺痛麻意。
宜妃戴上兜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周放宴的棺木,耳边似乎还留着周放宴那句:
“婉月,等我金榜题名我就来娶你。”
“不会跟话本说的一样,等你高中就娶了富家小姐了吧。”
“不会,宴一生只要一个人,婉月你信我。”
“傻子,我信你啦。”
……..
宜妃走进夜色里,发现燕述白和宋九兮似乎在等她。
宋九兮道:“宜妃娘娘,请节哀。”
宜妃默了默,问:“太子动得手吗?”
燕述白道:“太子请北齐的江湖人动得手,人我们已经杀了。”
“多谢。”宜妃点头。
燕述白手上的文章递给宜妃娘娘:“娘娘可以看看周大人这些年写的文章,周大人的热血从来没凉过。”
宜妃接了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会儿,又递给了燕述白。
她眼睫微颤,笑着说:“燕将军能将这些发挥到最大用处吗?”
燕述白道:“我会尽力。”
“这就足够了,我信你。”宜妃道,“我回去了,今日多谢燕将军。”
燕述白示意宜妃身后的侍女,说:“将宜妃娘娘安全送回去。”
“是。”侍女弯腰应下。
宋九兮看着宜妃离开的背影,微微拧了拧眉。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从哪里来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周放宴的灵堂。
烛火微晃,夜风撩起白幡,黑漆漆的棺木静静地立在那里。
静谧、无声。
宜妃回到深宫殿里,乐安郡主忙迎了上来。
“姑姑。”乐安郡主着急地看着她的脸色,“周放宴他……”
宜妃说:“乐安你明早去看看他吧。”
乐安神色一怔,眼眶立马湿了。
宜妃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疲倦地摆了摆手,侍女将她扶到内室。
乐安郡主回到屋里,却怎么都睡不着,眼泪打湿了鬓发。
她想姑姑这时候肯定很伤心,应该会比她更伤心。
乐安郡主本来是为周放宴的死难过,这时候却为姑姑难过起来。
爹爹被封为异姓王时,姑姑就被抬进了宫里,不然她爹根本坐不了异姓王。
若不是她当时太小,进宫的就是她了。
姑姑为了蜀地的稳定,为了她和爹爹,被困在宫里一辈子。
被迫和最喜欢的人分开,被迫当个没有威胁的妃子。
这么多年乍然接到年少时喜欢的人死讯,她连去看一眼都得偷偷的。
因为这个行为很可能会给蜀地带来灾难。
姑姑该有多苦啊,相比起来,她这点求不得又算什么。
乐安郡主浑浑噩噩地想着,忽然眼前一黑,陷入了深睡中。
卯时一刻,后宫有一处宫殿走了水,无数人前仆后继上前泼水,但这火烧的太快了,根本灭了不了。
这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