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一向不是迟疑不决的人,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断——
宁可信其有。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找到肖丞相,给他提了醒。
当然,卫成未说梦境中的事,而是善意撒谎道:“晚生昨夜骤然想起,那些刺客潜入,对我动手之前,我隐约听见他们密谋。说是,‘今夜若无法解决卫成,便在明日上朝路上,结果了肖荣’。”
肖荣闻言,自是心头一凛,蹙眉问:“你当真听清楚了?为何,我派去的几个侍卫,都未曾提起?”
卫成不能带累了几位侍卫大哥,便有些模糊地应道:“这些刺客先潜入了晚生的窗下,我当时半睡半醒,听得也不真切。几位侍卫大哥还未过来保护,自然是听不见的。至于我……也或许是听错了。”
他不能叫肖丞相去冒险,紧接着又劝道:“大人,性命攸关的大事,宁可信其有哇!”
肖荣捻着胡须沉思片刻,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等到辰时,一辆双马拉行的大车,还是准时从丞相府出发,前往皇宫方向去了。
这顶轿子行至中途,偏偏遇上了道路受损,不得不转而向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行。
到了这条小路上,也没出现任何刺客,可是两匹骏马骤然失惊,纷纷疯了一般,拖着马车狂奔而去。
最后,马匹不要命似的,径直奔向了道路一侧的悬崖。
马车跟着坠落而下,除非里头的人轻功了得,不然注定难以生还。
而丞相肖荣,是没有半点功夫的。
此事一出,因为事关重大,京城官府立刻封锁了消息。
与此同时,太师父内。
郑太师听了属下的汇报,面带忧虑地道:“原计划,不是叫马匹撞上巨石,马车翻滚,叫里头的人骨折而死么?现在,直接坠崖,也不知车内的肖荣是死是活!”
“太师不必太过担心。”属下谄媚地安抚道,“那山崖足有几十丈高,肖荣又无轻功,必然九死一生。而且,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想要搜救出来,也需要个十天半月的。到那时候,您的大事早已办完了。”
郑太师行事谨慎,听了这话,依然无法放心。
可事已至此,他也唯有沉沉点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叫咱们的人去山崖下头搜查,务必比官府更早找到肖荣的尸首。”
“是。”
属下答应着去了。
因为肖荣出事,当天的朝政都暂停了。
他是朝廷柱石,一旦他出事的消息散播开来,朝局都要动荡。
故而,唯一得知真相的皇帝,暂时对外宣称,说肖荣抱病告假数日。
到了第二日,朝会便很快恢复了。
肖荣除了打算亲自在朝会上提及推迟科举的事,还手书了奏折递上去。
他平安无事的时候,自是无人敢动他的奏折。
可现在,郑太师明知他已经遇难,便有恃无恐,直接压下了他的奏折。
朝会上,众位大臣向皇帝汇报了一些国事。
待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帝忽而问:“肖丞相虽然告假,但朕听闻,他先前有奏折要呈上来给朕。怎么这里不见他的折子?”
皇帝翻动着一叠奏折问道。
“皇上,肖丞相的奏折,内容与礼部尚书的重合了。老臣过目之后,就没重复呈给皇上批阅了。”
郑太师站出来,面不改色地说道。
在本朝,丞相、太师,还有几位尚书,都是有预览奏折的权力的。
他们先过目,拣出其中重要的、不重复的,再交给皇帝批阅。
所以,郑太师这样做,并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皇帝眯了眯眸子,沉沉地问:“当真么?”
“老臣岂敢欺骗皇上?”
郑太师躬身应道。
皇帝便笑了一声,去问礼部尚书:“你奏折上是何等内容?”
闻言,郑太师暗觉不妙。
但也来不及了。
礼部尚书道:“臣的奏折,有关今年的水患治理。”
皇帝听了,一时笑意更深。
他沉沉道:“肖丞相,出来吧。”
郑太师听了这名字,苍老的脸颊“刷”一下子褪尽了血色。
肖荣不紧不慢,从垂帘后头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身布衣的卫成。
“郑太师,别来无恙啊?”
肖荣斜睨着郑太师,故意问了一句。
郑太师嘴唇发白,颤颤地说不出话来。
肖荣冷笑一声,方向皇帝汇报:“皇上,臣的折子,与水患无关,是关于今年科举的。奏折的副本在此,与呈上来的一字不差,请皇上过目。”
朝廷有规矩,奏折要一式两份。
一份直接呈上去,另一份留底。
肖荣将留底的折子往上一递,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暂且不去管它的内容,只盯着郑太师,冷冷逼问:“郑太师,这是怎么回事?说吧!”
说着,皇帝便将奏折扔到了郑太师的脚边。
“老臣……老臣……”郑太师慌忙跪地,结结巴巴地狡辩着,“老臣两眼昏花,兴许是……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