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黑白交错,清浊难分,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更难分所谓善类恶类。
洛尘存活世间十余年,没想过行善积德,也未曾干过伤天害理、丧心病狂之事。为数不多的杀生都发生在这座吃人的森林里,生死关头,他为生存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也算是遵循残忍的生存法则。
洛尘不是善人,可也算不上恶类,只是芸芸众生中极为普通的一员。
不行善,不逾矩,世人常态罢了。
照非自然生物典籍的描述,他既不会被鵺保护,也不会被其杀害。
但他还是隐隐担忧——
窥察人心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天才毕竟难得可贵,世上的疯子倒是数不胜数。那个鵺虽有洞察人心之力,推断人性时也是靠主观臆断,说不定会发一顿疯,混淆黑白。
鵺看穿洛尘的想法,收敛起凶残猛烈的神态。
它笑了,那笑容虽然狰狞可怕,但并无恶意。
“小子,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老夫。”鵺的声音悠悠传至湖上的洛尘耳中,“老夫不是浅薄之辈,不会轻易给人的善恶下定论。”
洛尘放松些许,恐惧感稍减。
“老夫天生一副凶相,被传残暴至极,不可亲近。可实际上老夫只是替天行道,惩治为非作歹之徒罢了。”
“若你不横生事端,老夫何必费力杀你?”
听这说法,鵺还是个正人君子,洛尘行礼道歉。
只是他内心还是留有戒备的——
人心尚且隔肚皮,更何况人与非自然生物,彼此都提防些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那怪鱼湿腻的尸体扁平宽阔,他踩着它小心翼翼地上岸。
不久,那具尸体在水的冲压下悠悠沉没。
洛尘远远地给鵺鞠了个躬,“老先生再见,我还要赶路,先走一步。”
鵺长啸一声,如鸟雀悲鸣。
“小子,你走?怎么走?又能走去何处?”
“看看这地方,你走得出去吗!”
洛尘闻言环视周遭,眉头紧锁——
这地方真是完美地对应了那句“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四面八方的崎岖怪石堆彻成了结实的岩壁,围成一个十余米深的天坑。
数十条大小不一的瀑布沿石壁倾泄而下,湍急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涌入极深校宽阔的大湖,湖水缓缓朝岸上蔓延,逐渐吞没倾斜的石岸。
这情形,像是给堵住出水口的游泳池接上数十条粗大的水管,水位蹭蹭地上涨!
洛尘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不离开的话,迟早会被水淹没,但是想要离开,四面八方不是飞瀑就是陡崖,根本无路可走!
“那条鱼被封印在此地几十年,总算是挣开了束缚。”
“它破开这么一个天坑,利用自己运水的能力,将附近所有水流吸引至此,造出一个大湖来,作为它的狩猎场。”
“坠落天坑的生物,大的数量上百,小的不计其数,无论飞禽走兽,不是摔死就是溺亡,都成了那鱼的腹中餐!连鸟都飞不出一只!”
鵺神色阴郁。
“一周啊!”
“老夫不慎坠入这坑中,被困已有一周之久!”
洛尘心中一惊。
非自然生物典籍上不是说鵺法力高强吗?怎幺就连它都无法逃脱此地?
“本来以老夫的实力,飞檐走壁不费吹灰之力。老夫坠落时坑低时又只受了些皮肉之伤,按理说逃离此地轻而易举。”
鵺哀叹。
“那鱼却不肯善罢甘休,非要与老夫绝一死战,甚至唤来风雨……”
洛尘终于明白了,这几日连绵不绝的狂风骤雨原来都是那条怪鱼与鵺打斗引起的天地异象。
在极其激烈的较量中,鵺和那条怪鱼都身负重创、五脏俱损,鵺更是四肢尽折!
洛尘这才发觉鵺的四肢扭曲歪折,只能爬伏在地。
他暗自感慨——
果然是强者,四肢尽废都能坦然自若,甚至还保持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不知原委者还以无事发生!
鵺当然还有事情没告诉洛尘。
一直打到今天,两方都疲惫至极,无力应战,只是相比四肢折损的它,那怪鱼多了几分行动力,占了优势。
它从湖中一跃而起,要结果鵺的性命!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这个叫作洛尘的人类少年提着刀从天而降,一举斩杀了那条怪鱼!
虽然洛尘杀死那鱼纯属侥幸,但换作常人,恐怕连动刀的勇气都没有!
鵺独来独往,孤僻清冷,原本极其不易近人,现在没有办法,也寄希望于洛尘。
“小子,你有出去的办法吗?”
洛尘没有立即应会,只是走进了岩壁细细观察。
在水流的冲刷下,岩壁被打磨得光滑,其上又生有滑腻的苔藓,就是专业的攀岩选手来都未必能攀上十余米。
攀岩这条路看来走不通。
好在洛尘有创造能力。
若是造出带抓地钩的长绳索,把钩子抛上去,固定好,自己拽着绳子上去当然可以逃离天坑!
实际操作当然要比想象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