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此时很想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惜他没上过大学,找不出合适的语句来抒发自己的感想。
想象一下,在一片炮火横飞的战场上,你所乘坐的载具遭到了敌人的袭击,当你从废弃的车里钻出,并从车顶拖出半具队友惨不忍睹的尸体时,你会是什么心情。
再想象一下,当你想起车里还有一个队友,并且扯开了被攻击撕烂的车顶之后,发现你的另一个队友正满身是血地被压在一块冒火的钢板底下,无神的双眼正呆呆地凝望着天空,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二十来岁,澄澈的眸子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天使……
——然后就在你准备帮她瞑个目的时候,天使突然一脚蹬飞了那块压在胸口,目测三百多斤重的钢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还让你别扒拉她……
相信我,无论你的心情怎么样,弗朗西斯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怎么了?”
艾芙雷德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机油,突然察觉身旁男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啊……”
“…请节哀,我们会为他报仇的,不是么?”
视线扫过菲林观察员的尸体,艾芙雷德觉得自己顿时理解(?)了弗朗西斯沉默的原因,对着丰蹄壮汉宽慰地说道,“这里是战场,谁也没办法,别想太多,弗朗西斯先生。”
“……嗯。”
看着艾芙雷德露出安慰的眼神,弗朗西斯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弗朗西斯先生?”
收好了自己的长剑,艾芙雷德凝视着远去的车队问道,经历了先前的炮火袭击,不少载具的表面都增添了许多伤痕,此时阳光恰好透过云层直射而下,将那些远去的钢铁衬得越发狰狞。
可能是由于失去了指挥官的缘故,突击队的阵型出现了片刻的混乱,不过很快便重新稳定了下来,看来他们已经选出了新的临时指挥官,任务还将继续。
“当然是继续往前了,艾芙雷德小姐。”
弗朗西斯沉默了几秒,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费里德的仇要报,头儿的任务也得完成,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在这里等待大部队的到来——没人会因此取笑你,坐上突击队的车,就已经证明了你的勇敢。”
丰蹄壮汉一边说着,一边将挂在胸前的短铳取了下来,动作熟练地检查了一遍,“嗯…还能用,足够了。”
“……继续往前?”
弗朗西斯的回答有些出乎艾芙雷德的意料,在她原本的预想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行动继不继续,撤退都是两人唯一的出路,“怎么往前,跑步过去么?”
“如果运气不好,我们还得爬过去。”
弗朗西斯看了一眼被两方火力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回头对着艾芙雷德说道,“仔细看,我们离他们其实并不很远。”
艾芙雷德依着他的话看向远方,借助伊比利亚难得一见的良好天气,深海教徒的阵地已经隐约可见。
“大概也就一两公里,我们从这里摸过去,然后弄死那帮投向海嗣的狗东西。”
弗朗西斯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当爹一样供着的海嗣会不会帮他们从老子的枪口下保住性命。”
丰蹄大汉擦了擦鼻子,猫腰走出了车体的掩护。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没有人会嘲笑你的选择。”
弗朗西斯扔下最后一句话,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深海教徒的阵地,在行动起来的时候,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竟然也能表现出舞者一般的轻盈,庞大的身躯只是在荒野上轻轻掠过,就像一束荒野上随处可见的蓬草。
艾芙雷德玩味地挑了挑眉,同样伏低身子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新一轮的火力支援恰好到来,借着火炮扬起的尘土,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
十分钟后,深海教徒的阵地前方,在群簇涌动的恐鱼之中,两个身套白袍的深海教徒正在低声交流。
“唉,你说,那些新型的,恐鱼,到底有用没啊?”
一个体型较为矮小的教徒看向身旁的高个子同伙,兜帽之下的阴影中发出含糊的说话声,“唔…嗓子开始…算了。”
“那些…同胞?”
高个子的教徒回应道,与自己的同伙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同胞”:
——那是一只恐鱼,一只格外高大,也格外畸形的恐鱼,如茎叶般挺立的腰部之上怪异地长出了一枚流线型的头颅,而在细长头颅的正中央,一根根尖锐的骨矛在韧皮的包被下滴着粘稠的浊液。
之前便是这些骨矛摧毁了艾芙雷德一行所乘坐的载具,借由强劲的肌肉组织与精巧至极的骨骼结构,这些【脊海喷吐者】足以发出堪比火炮的骇人攻击,但对于投向深海的邪教徒们来说,这些畸形的怪物却是他们信赖有加的“同胞”——他们所追求的“完美生物”。
“对,同胞。”
“……嘶…”
似乎是察觉到了两名教徒的目光,脊海喷吐者硕大的脑袋突然转向了他们的方向,遍布粘液的口腔之中挤出嘶嘶的排气声。
“看…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