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真话。
或者说,她说的不完全是真话。
苏钰意识到这点,垂眸深思,黄昏时分,屋里只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烛影跳跃在女孩儿的眼中,掩盖不去她眼中那么一抹浓墨重彩的伤痛。
从初见那刻,她身上就有一种神秘的气息,桀骜不驯,却又藏着一股悲伤的冷火,混合出让他想要不断探究的魅力。
想要搞懂她为何悲伤,想要熄灭她身上的火,却又在念起她对苏黎的痴情时,觉得她对自己只是利用,生起不能对他人言说的闷气。
否则,就不会在得知她去了靖国公府后,强撑病体都要来问个究竟。
他眸光一转,压下了心中的思绪万千,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长安第一公子。
“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完这句,他微微停顿了下,柔软的目光在谢云嫣脸上轻轻扫过。
即便只是一触而过,却仿佛化成了一把小小羽扇,慢慢从每一寸皮肤上划过,留下了微痒的酥麻感。
不知为何,谢云嫣觉得自己耳根处阵阵发烫。
她连忙收回了打完最后一个结的手,往后撤了撤的身子,希望黑暗能够掩盖住绯红的耳垂:“什么意思?”
“我说过,世子位我愿意和苏黎光明正大的竞争。”苏钰找到了一个极其充分的理由,“他有他的盟友,我自然也需要一个比他更稳固的盟友。”
和聪明人说话,永远不用说全。
谢云嫣点了点头:“邵家和苏黎这两方势力,暗地中都想吞掉对方的势力,而你我掌握了让对方不能过河拆桥的证据,反而更利于合作。”
于她,是皇宫中苏黎被暴揍的真相。
于苏钰,便是靖国公如何痊愈。
苏钰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语气多了几分劝解:“苏黎虽然有些自负,但其实也没什么,被家里娇宠惯了的男子大多如此,远离了赵氏的娇宠,还是能慢慢扭转过来的。”
“如果可以,我甚至也想自负一把,可就是不喜欢他那种太过蛮横的做派。”
谢云嫣沉默下来。
苏钰话中自伤身世淡淡的无奈,却让她更心疼面前这个人。
身为靖国公的长子,却因为生母早逝,在府中被处处打压,活得连苏黎身边的小厮都不如。
而且,明明是被苏黎手下的人暗算,从一开始见面,他话里话外都在替苏黎开脱,可能还以为她心中还对婚约抱有期待,以此来安慰她。
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如何让苏钰相信自己是真的痛恨那个狗男人,只想让他把之前从谢家得到的好处全都吐出来。
看出谢云嫣的情绪变化,再次成功给苏黎下绊子的苏钰终于觉得憋了一天的闷气散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谢云嫣抬头望向他。
目光在她娇艳的面容上划过,苏钰眸色一暗,沉声道:“要想唱戏,总要搭起一个戏台,这才能吸引观众来看。”
“你有什么想法?”谢云嫣果然被他这个话题吸引,她原本是想通过贤妃来制造一场机会,但既然结盟,苏钰的意见也很重要。
更不用说,这个人还十分机敏。
“此事不宜拖延,”苏钰正色道,“今夜,我们回长安。”
谢云嫣刚想点头答应,但是想到需要安心养胎的娘亲,不免有些迟疑。
“我会留下暗卫保护谢夫人,我与寒潭寺主持有交情,也会交代他多加关照。”看出了谢云嫣的迟疑,苏钰补充道。
这句话让谢云嫣下定决心,当机立断,站起身来:“那就现在出发,我去和娘亲道别。”
说着,迈步离开房间,还不忘叮嘱门口的月韵记得扶着苏钰,别让伤口崩开。
进了屋,月韵单膝跪拜,神色恭敬,连声音都低了下去:“主子。”
和谢云嫣交谈时那个耐心又退让的人,真的是平日心思难测,喜怒不定的主子吗?
在门外守着的时候,月韵头一次痛恨起自己过人的听力,主子不会因此将她抹消吧。
想到上一个因为听了不该听的事,被丢进饿狼队里的暗卫,月韵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让你从邵家找的密信都找齐了?”苏钰启唇,声音虽轻,却压得月韵俯地更低。
“是。”
“路上给她。”
话落,他站起身来,动作毫无滞涩,全无在谢云嫣面前的虚弱强撑之势。
等快走到门口,他才重新开口,又问:“管得好自己的嘴?”
“属下只说主子需要我说的话。”
直到再也听不到苏钰的脚步,月韵才敢心有余悸地顺畅呼吸,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领口已经被全部汗湿了。
***
谢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沉思一会儿,勉强点头:“夜长梦多,确实应该如苏公子所说,早日了断——只是你要记住,哪怕赢不了他们,也要保重自己。”
母亲最重视的,永远只有儿女的安危。
谢云嫣应道:“您放心,我会的,我把闻秋留下来陪您,她这两天跟着赫连侍学了不少照顾孕妇的方法,我也会尽快处理事情,回来陪您。”
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