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没有光照,因为粘液淤积的太厚,地铁外部照进来的光也是微乎其微,张量只认出了男人的声音,却不知道他是如何抵达此处的。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虽然这么说,张量仍动弹不得,男人虽然勉强能够移动,却无法将张量拽出这滩粘液,尝试两次后,张量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先拿我的斧子砍那坨软肉试试,万一它再生出怪物就麻烦了。”
男人一把接过那短柄斧,朝着那些从驾驶室门后溢出的软组织拼命挥舞,也许是因为这几下挥舞相当于替他的同事报仇,男人显得格外卖力,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那软肉被劈开的位置不断有粘液渗出,如果这么持续下去,不等那软肉被劈开,他们就会先被粘液淹死。
但男人显然有对策:他奋不顾身地向前挪动身躯,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那软肉的伤口,随后继续挥动斧刃,向着驾驶室内深入。
“喂!别再向前了!你会窒息死掉的!”
张量正纳闷于男人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勇猛,对方却这么回答道,“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身体。”
这句话让张量意识到不对,他试图阻止男人自杀式的前进,但苦于深陷粘液,只能接着问道,“你是谁?你疯了吗?!”
“哦,”男人一边答话,一边还不忘劈砍向前,“这家伙用你的呼机接受了应答,他可是自愿的啊,我没有逼迫他。”
“我问的是,”见对方这样趾高气扬,张量彻底生气了,“你这个混蛋究竟是谁!”
“喂喂喂,我可是刚刚才救了你,”因为陷入那软组织太深,男人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仍在说话,丝毫不顾忌粘液可能涌入气管、导致窒息,好似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我是枭科二队的刘雷夫啦,上边让我今天下午见你,我想着呼叫一下吧,结果碰上这种事……乌鲁乌鲁乌鲁……”看来男人已经接近窒息,说不出话,这时他才抽身回到切口外,用后背抵住那切口,这时张量才看出,男人浑身上下都沾满粘液,上身的衣物被完全扯碎,似乎连头发也被扯下了两块,“行了,切这么深,估计这怪物是活不成了。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蛮好用的,还有你啊,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这家伙根本没胆子救你,也没有借助扶手荡到这里的技巧,就只有一身蛮力……嘛,就是这样,是我救了这一车人,改天写报告你可要给我作证呐。”
张量被此人的狂妄惊得说不出话;他倒是知道枭科的人大多跋扈之至,但像这样借花献佛、抢他功劳的家伙,张量确实是头一次见。
“唔?你怎么不说话了,喂,你别死啊,你死了我这边很难办啊,你死了,这老头儿不就抢走了我的功劳了嘛……”
对于鸦科针对鹰科各部采取的行动,张量原本只是本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并不拒绝暗杀或刺探这样的工作;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就是行凶者手中的凶器,作案的是行凶者,虽然凶器也要被没收,但没有人会谴责凶器:一切都是凶手的错;就算被指控谋杀,他也可以随时患上精神病,以此逃过审判,毕竟他不负刑事责任。
话说回来,对于鹰科本身,张量是没有偏见的,毕竟两科之间的摩擦往往是以“一科老手欺负另一科新人”的形式发生的,像张量这样的骨干从未被鹰科的人欺凌过,自然也不会对鹰科有什么意见;但那已经成为了过去,对于那个滥用男人身躯、抢他功劳的枭科混蛋,张量居然萌生出了杀心:他此前从未想过要弄死某个人——张量是个善良温顺的人,除非受到了极端的对待。
“好的,我会给你作证的,”既然决心让那家伙付出代价,张量反而平静下来,他再次尝试挪动身体,依然没有办到,“我被困住了,你能不能问问总部,这辆地铁什么时候才能到站,到站后需要采取哪些行动。”
“安心啦,这车再有二十分钟就到,我们队和红雀科的武装已经到场了,哎呀,不聊了啊,我看见两个猛兽科的傻冒过来了,这帮孙子就知道狗逮耗子……”
这句话最终变成了一段气泡音,男人剧烈地咳嗽了半分钟,吐出了许多粘液,这才缓过劲来,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此时仍是侏儒的张量。
“先……先生?”
“是我,”张量身心俱疲,“你现在感觉如何?”
“哦,先生,我很不舒服,我似乎把粘液吸进肺里了……”男人说起话来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你走后不久,我看见附近有一块粘液冒出嗡嗡声,原来是您的呼机……这是您的呼机,没错吧?我不确定……”
男人颤抖着从裤子口袋掏出张量的呼机;飞鸟科标配的通讯设备质量极佳,即使被粘液浸泡了许久,依然能正常工作,男人把呼机丢出,张量竭尽所能伸长胳膊,这才将呼机接到手中。
“就是这个呼机,我想拿给你看,但我不敢往前走;我又害怕这东西的响声会引来怪物,就拼命攥在手里,结果它自己接通了,我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什么按钮……”男人的声音弱了下去。
“没关系,人之常情。”
“……然后就有一个男人问我话,我就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他了,然后那家伙问我想不想帮忙,我自然想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