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百灵的江鱼馆儿坐落在沙榆岗子的老榆树林下,就是当年大憨怒打孙金贵儿的位置。
如果说马兰坡江滩是骆驼岗子延伸下来骆驼脖子的末尾,沙榆岗子就是骆驼脑袋。颜百灵的白兰彩钢房掩映在苍榆沙柳之间,南接通往屯里的大道,东面就是马兰坡江滩的岗顶,既是渔码头,也是鱼市。江湾鱼馆占尽地利,颇得人气。
三十米的房子三开门儿,靠大道这边的门额上挂着“江湾鱼馆”的匾额。三个人推门进店。
颜百灵的店面布置得也很特别,整个房间内是三排大餐桌,靠前的一边还有几架屏风,拉开屏风就能分隔成独立的单间儿。她的餐桌椅子也很特别,屏风里边是红漆实木餐桌,软垫椅子;屏风外面却是简便餐桌,四脚凳子。简便餐桌上连餐纸酱油醋都没有,实木餐桌上却是一应俱全。
大憨随手往靠窗的一角的实木餐桌上指了指,和大有坐下。
李颖问:“三位,点菜呀?”
小鱼须篓:“今天大土豪请客,来最好的鲶鱼炖茄子。”
大憨:“你别丢人啦。最好的就是鲶鱼炖茄子啊?李颖,告诉后厨,炖杂鱼,煎白鱼,凉拌生鱼片儿。鱼片儿一定是足斤黑鱼,主拌料瓠子瓜丝……”
李颖:“大、大憨哥,咱这没有瓠子瓜呀。”
大憨:“那就头等米醋,小绿葱儿。”
“小绿葱儿也没有。”
大憨一皱眉:“什么江鱼馆儿,葱都没有。叫你们老板。”
李颖:“大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这可是十冬腊月老江湾,你要的……”
“我的意思是呀,没有新鲜货让你们老板给我推荐,啥玩意儿拌生鱼片儿新鲜好吃。”
“只要醋好,拌大头菜都好吃。老江湾大土豪驾到,我们得下十二成功夫呀。”颜百灵走了进来。
颜百灵坐到桌前:“李颖,这桌饭菜酒水,免单。我请了!下去安排。”
孟大有悄悄说道:“大憨,还是老情人儿有面儿啊。”
庄大憨点了三个菜,颜百灵上了六个,还开了两瓶三江大麯。
小鱼须篓:“婶子,你这不是看人下菜碟么。平常我们来你连眼皮都不抬,大憨哥一来,你看着一桌子。还亲自陪酒……”
颜百灵:“你懂个屁!你能帮我扩大买卖赚钱么?你小子要有大憨那本事,我砍快板儿把你供上。喝酒!”
大憨:“你这是记仇了。加入我的合作社,你那光是为赚钱么?你是给孙洪发当窝底!”
大有:“大憨,说话给人留点面子。”
颜百灵:“没错。是有人找我进去搅和,不过不是孙洪发。再说,我也四十来岁了,谁让我干啥就干啥呀?做生意就是没有三分利不起大五更。喝酒!”
颜百灵的一句免单,反客为主,劝酒的成了她了。三个男人难免心虚气馁。
没有何半斤,酒桌上就没有知己。大憨喝得烂醉如泥,被孟大有和小鱼须篓背回去的。小鱼须篓也没回黄花甸子,没脱衣服就睡在大憨窝棚了。
三天以后庄大憨孟大有刚在江鱼馆落座,刚拉开屏风,小鱼须篓就追了进来:“我就知道,你们俩到这儿来了。”
颜百灵端着一盘生鱼片儿走进来:“听这话音儿,你们来我这儿是有预谋的呦?”
大憨笑道:“我跟这俩小子打赌输了。三顿江鱼馆儿,这俩小子吃冤家呢。”
“说好的三顿饭店,大憨想打赖。那哪行啊?”
颜百灵把上鱼片儿放到餐桌上:“大憨,瓠子瓜实在买不着。这是特意从县城菜市场买进来的小绿葱。”
“婶子,你可够上心的啊。我就那么一说。”
颜百灵:“做买卖一看客,二看货。什么样的顾客都不清楚,胡乱趸货那还不赔死?就比如你,抽烟不赊账下馆子不抹零头,人不差钱儿,他就怕你的货不好。再说这货,我就算用着小绿葱给别人拌生鱼,多一分赚不着不说,他还照样跟你砍价。那这种货打死也不能进啦。”
大憨一拍桌子:“高见!高见!”
正说着,穆金凤的哥哥穆大头、崔老屁的父亲崔瞎攮领着几个人走进饭店。六个大老爷们儿,只点了一个炖杂鱼,再就是豆芽干豆腐之类的毛炒,拢共不过四个菜。颜百灵一禁鼻子,安排就座,先上了一壶茶水。
六个家伙一边喝酒,眼睛不停地往大憨这边溜。
颜百灵笑道:“各位一样吃饭喝酒,还是看自己的桌面儿吧。”她怕大憨那个脾气,再没完没了的偷看,打起来。
这天因为孟大有嘴急来的早一些,正赶上饭时,颜百灵忙忙活活根本没时间陪他们。
回到大憨窝棚,大憨记了六个字——一看客,二看货。
他的货是独步东北的三江民猪,喂的是老江湾独此一家的饲料,养的是三个人一路摸爬滚打顶风冒雨养大的种群。那就得找一等一的客商,卖上一等一的价钱!
大憨的货现在就是那些猪,绝对的稀缺特等货。特等货就得找特等客,塔哈根镇那些泡市场的杀猪屠户不过比孔老二的地利好,绝对销售不了他的特等货。县城或许有特等客,但现成的购买力有限。就算有识货的也得被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