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阎茂才家今年也补种了三垧地的荞麦,至少有三吨产量。阎木匠押车,儿子阎锤子开着四轮车来到拉拉岗子。他家的车一绕过赵德方家的废弃窝棚,董金花就觉得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车显得特别重,四轮车爬坡直冒黑烟。
还没过秤董金花就爬上车,让林柱子打开中间的一个麻袋。她抓了一把荞麦,仔细看了看,又捏了一点放进嘴里嚼了嚼,跳下车。
“拉回去吧,这路荞麦我们不收。”
阎木匠:“咋的,我家的荞麦有毒啊?”
董金花:“有啥玩意儿,你自己清楚。这样的荞麦我们收了就等于把哥们儿坑了。”
阎木匠还是趾高气扬:“你胡嘞!别人家的荞麦你收,我家的就不收。你看我老人家眼睛有眵目糊啊?告诉你,你家要盖房子还得用我阎木匠呢。”
董金花气乐了:“呵呵,我家盖房子有我男人,有我哥们儿,不见得就用你。磨不起那洋工。你有没有眵目糊我管不着,你往荞麦里掺沙子我就不能收。”
一听说掺沙子,买粮的卖粮的都停下手聚拢过来了。
种地的老农民都知道,荞麦谷子糜子这类毛粮最怕掺沙子。沙粒和粮食粒差不多,根本无法再分离出去。江湾农民最恨,也最瞧不起这种人。
阎木匠还在强词夺理:“你血口喷人。你看看嚼嚼就说我掺沙子,你会啥呀?”
董金花本来就是个小辣椒,这一来真的急了:“大伙说说,一麻袋荞麦一般都多少斤?一百五十斤左右,咱们就试试过过秤,再倒出来平铺在地上。要没沙子,我就地生吃它!”
二百多斤一麻袋荞麦倒在了干净的地面,董金花把荞麦平平的摊开,再拿笤帚轻轻扫一遍,浮在上面的荞麦粒被扫走。露出了白花花的江沙!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骂开了阎木匠,该!害人害己,心眼儿长到胯骨肘子上去了。
这种粮食一旦掺了沙子,要是卖不出去,自己也没法吃。加工成荞面也牙碜的受不了。只有一个用途,喂鸡鸭鹅。
除了掺假的也有产量太少不卖的。最后大有他们只收上来六十吨。
大憨跑了半个多月才在内蒙找了一家能够实现荞麦两步加工的加工厂。之后又把荞面和荞麦皮运到张家口才出手。
简单的卖粮已经不能满足大憨的胃口了。
卖完了粮食,拉拉岗子又是一片死寂。
赵德方一家搬到村里的新房去了,庄小敏也跟着搬进了自己的小院。窝棚拆除,平整成了晾晒推及粮食的“场院”。偌大的拉拉岗子,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窝棚,一个是大憨窝棚,另一个是朱四丫和自己做新房的窝棚,现在门窗都紧锁着。
大憨看了一阵子书,走出房门,看着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土地。将近五十公顷的苞米地,现在是一堆又一堆苞米秸码子。这些玩意儿除了分给胡秋云叶渔灯庄小敏家当柴烧,没有任何价值。周边一圈蒙古黄榆已经成林,榆林下边的水渠淤积着白雪。拉拉岗子上一东一西一大一小两个窝棚,窝棚周围是宽阔平整的场院,场院四周是一圈铁丝网栅栏。角落堆着苞米瓤子,麻雀们在那上面寻找着剩下的粮食粒子。
朱四丫在的时候,他盼清静,清静了他们才能在一起卿卿我我;朱四丫不在了,他怕孤独,孤独会让人变得胡思乱想喜怒无常。
他想到朱四丫留下的那片土地上去看看,因为今年卖粮困难,费劲了周章。所以他没时间平整那块土地,更别提改造了。
他刚走出拉拉岗子的铁栅栏,就见从王八岗子村里走来两个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背着孩子。是胡秋云和王雅梅。
胡秋云告诉大憨,孟大有和董金花两口子打起来了!孟大有怀疑董金花和庄大憨不干净!
庄大憨双眉倒竖:“胡说八道!你们听谁说的?”
胡秋云:“孟大有在德顺叔家喝酒,回来以后就骂董金花不是正桩儿。小辣椒那脾气,说别的还成,说这话那还不急眼哪。”
庄大憨:“德顺叔……,他怎么会传这种闲话呀?”
王雅梅:“屯不错不会传闲话,不过他可是经常东家走西家窜,没准儿就听见别人说了。”
在老江湾,别的事儿都好解释,只有这种风月人情,男女破鞋的烂糟事儿,越描越黑,越解释越心虚。
孟大有是大憨的铁哥们儿,董金花是他的纯姐们儿,造出这种谣言就是往他脸上抹狗屎,拿刀子捅他的心窝子!
三个人正说着,孟大有董金花吵着嘴进了窝棚。
大有嚷着:“什么他妈意迷心邪,他糊涂你不糊涂。胖婶儿会跟咱们撒谎么?”
董金花捂着左脸:“别跟我扯犊子。找大憨说清楚,回头我不撕烂她个骚娘们儿!”
已经进屋了,两口子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撕打着。
“咋回事?”
孟大有嘴里还喷着酒气:“庄大憨,你个王八犊子。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玩意儿,亏我把你当哥们儿……”
董金花:“大憨你别听他放驴屁!喝点猫尿就撒酒疯儿。”
胡秋云:“大有子,刚才在你家不都跟你说了吗?大憨那时候意迷心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