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渔窝棚里的政治家坐在炕上吸着香烟,喝着热茶,一直喳咕到半夜。
谁也不知道这个憨家伙五年来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但看那台崭新的小解放,看他出手花钱的气度,一定是没少赚钱。
既然他有钱,那就拿钱办事,看钱下菜碟儿。漫天要价,狠拿他一把!
如果他大憨对村领导所出的价格不满意的话,依孙洪发的意见,干脆让他走人,最好永远离开渔窝棚。
潜意识中,进村就给孙三牤子来了个下马威,实际就是在挑战他这个土皇上的权威。
土皇上能够把别人治得服服帖帖,却未必能治得了这个在外边混了五年多的回头浪子。
不过狗头猪朱老三认为,硬往外赶不是办法,大憨也决不会就范。如果他要求降低价格也可以,那就要看他大憨给他们孙朱二人多大好处了。
无论大憨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如何,个人先闹个不吃亏!以后他敢生事,慢慢想办法整治他不迟。
朱老三不会放过这个顺水人情,孙洪发虽然看不上庄大憨,可是放不下纠缠在心的那个情结。
第二天一早,孙洪发、朱老三、穆金凤大憨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坐到了一起。孙洪发用目光示意朱老三,开始谈判。
朱老三咳嗽两声,清理下嗓子,习惯地挤了挤眼睛,开言道:“大憨哪,你的事……”
庄大憨一伸手掌:“等等。穆金凤,妇女主任管娘们儿生孩子带环儿。村里的财政大事你也要跟着掺和?”
穆金凤:“我是村干部啊。”
“娘们儿,你掺和别人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掺和我的事儿,不行!”
“你……”
孙洪发一摆手,穆金凤退了出去。
朱老三心说,这小子来者不善啊。
他咳了两声:“年轻人就应该有点雄心大志,干出点事业来,我们村委会满腔热情支持你的想法,也就是坚决支持同意由你来承包西北大苇塘,并祝你创业成功!”
奶奶的,满嘴堂皇,比肾都虚。
大憨则是无动于衷,只是微笑着静听下去。
朱老三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大苇塘虽说是一片荒地,但也是国家的财产,是属于全体村民的。所以,我们在承包价格上还是要公事公办,决不能马虎。经村委会反复研究,慎重考虑,最后决定承包价每公顷每年一千元人民币,现在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朱老三说完看了孙洪发一眼,孙村长赞许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地,又是明水泡子,又是垃垃岗子,每年一千元的地价,已经高到了极点,简直是祖宗价!大憨即使钱涨破了口袋,也决不会立刻同意的。
二人准备下一步,和大憨讨价还价,最终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大憨听了朱老三的话,笑了笑,把抽剩下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缓缓地说了仨字儿:“价太高!”
朱老三忍不住地说:“那么依你的意见呢?咋想的就咋说,讨价还价嘛。”
孙洪发拦住话头说道:“村委会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不容易再有什么变动了,这不同于自由市场做买卖。”
“既然定了,就别废话。但在土地面积上能不能放宽一点……”
朱老三接过话茬说:“这个,我们现在可不敢随便答应你,土地是国有财产,我们要按原则办事,否则村民会有意见。”
这两个狼狈,一唱一和,珠联璧合,风雨不透。大憨不愿意再跟他们白费唾沫了。
“我只要荒地,合同之外,还有意思……”大憨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红色的东西握在了手里。
孙洪发挥了一下手说:“只要不动耕地,那些荒甸子、臭泡子,开出来也是尿炕地。不怕赔钱你就开!”
大憨心中暗暗高兴,他故意思量了一会儿说:“大苇塘一年开不起来,全部开发完毕至少也得三年的时间,开垦投资按丰年算也得五六年才能翻本儿,想赚钱少说也得十年的时间,如果遇上灾害年头,那就更不好说了,包十五年吧,再长了我包不起。”
大憨的话虽然说的轻松自然,但在孙朱二人听来无异于冬雷阵阵!十五年,一万五千块呀,再加上开垦种地的费用……?
一万五千元人民币,在今天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钱儿。可是在当时那年月连大城市里的人对万元户这个词儿都觉得是天外飞仙。
在老江湾,万元户那绝对是神话!
二人瞠目结舌了一会儿,朱老三笑了笑说:“好……!很好哇,年轻人的事业心我们应当给予支持,我看就这么办了吧。”
孙洪发吸了口烟点了点头说:“好!办了吧,不过承包款得一次交齐。”
大憨答应道:“那一定,等签完了合同,拉完了地,咱们一手钱一手地,同时我还要对二位表示一份大大的谢意。”
大憨忽然把两只手平扣在桌子上,渐渐后退,两个厚厚的红纸包显露出来。只见他手指轻弹,两个红包准确的飞进两个人的怀里。
孙朱两人现在才明白,这个憨家伙为什么一定要赶走穆金凤。那娘们儿要在场,他还得被下一个红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