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洛邑本就因带着两位稚童行路较缓,谢沉壁那日将明才归,翌日裴洌又吩咐缓半日出发,这一路下来竟已行了六日。
今日一路奔袭不停,众人此时正准备就林地而歇。前方已有甲卒给他们铺了芦席,上面陈了两个圆案。
裴洌与谢沉壁入坐,裴洌又给她递了马皮囊水壶,虽秋阳弥暖,但毕竟已是霜序月末,水沁入心脾,谢沉壁觉得更生凉意。
她拧紧壶口还给裴洌“离洛邑还有多远?”
裴洌估算了里程“今日再行二十里路,晚上应该能到平马置。”他想到什么又有些失落“只不过平马置现在住不了。”
平马置……
谢沉壁突然想起上次去路在平马置遇到的黑衣人,自从上次从那群人手下逃脱后,这一路上竟还从没听过平马置的后事。
她急问“平马置为何住不了?说来上次我出城后宿在平马置,可是那晚平马置遭袭,你可知发生何事?”
“你当晚也在场?”裴洌心惊“你是怎么逃掉的?有看到来犯之人吗?”
谢沉壁不得不想到蒙涑,她顺着裴洌身后望去,见他就倚在不远处,双手及脖颈被绳索紧缚,一副潦倒不堪的模样。
那日他也是这般潦倒。她与他相识不过半月余,怎么现在感觉像是历经多年!
不过片刻她收回思绪“我当时骑了匹快马跑掉了,后来只顾着去清河郡也没怎么想这事,当晚有无伤亡?”
裴洌思索一番,小声附耳于谢沉壁“平马置已被夷为平地!”
谢沉壁瞳孔地震“什么?”
“现在廷尉接手了平马置一案,按太后意思封锁消息,并未对外言及任何相关,其中死伤我不清楚。”
谢沉壁想起那晚在凶手眼皮底下逃脱,不禁有丝后怕。
裴洌瞥了她一眼“幸好你没出什么事,不过你胆子也是大,怎么敢一个人赶马去清河?”
“我从没想过走官道能出什么岔子。”
“你该庆幸从那凶徒手下逃走了,要不然早就是其中一具焦尸了。”
“焦尸?”谢沉壁觉得四肢都软了。
裴洌见她被吓,还是轻语“我只听到廷尉监向太后禀告时说平马置被烧毁,其中焦尸数具,当时还未清点。”
她心跳的紧又不自觉望向蒙涑,如果不是蒙涑救她,她不敢想自己会怎样。
……
有甲卒于一旁闲聊,见裴洌和谢沉壁交耳相谈不禁打趣。
“翁主和裴少君很熟吗?”
“都是出身渔阳的世家,怎能不熟?”
那人声音放小了“裴少君翩翩公子,和翁主倒像是一对璧人。”
另一人不屑“有什么用,裴家在洛邑的根基不深,太尉大人未必看的上。”
“那倒是,以谢家的地位,嫁娶定要配极好的世家。
倚在旁的行犯没有作声,他遥望不远处那两人几乎相叠在一起的身影垂眸有所思,她那样尊贵的身份,连裴少君都不一定能配的起,不知道她以后究竟会嫁与什么样的人家,也不知道是否会如她所愿。
正是走神时,一双锦靴映进他的眼帘,蒙涑抬眸见正是谢沉壁。
日长霜风吹拂鬓影,秋阳照的女子两颊清透盛光,她的神色不喜不怒,吩咐一旁的甲卒“解了他的绳索。”
“翁主……”
蒙涑从未想过她还会理他,见她面容中有些忧郁,思及这些交错的事,他心头万分复杂。
谢沉壁心中突然又懊恼自己怎么听了平马置的事又来搭理他。
人家说了救他是还伯温的恩情,况且她该给他送了金粒子作为报酬,这叫钱恩两清,她根本没必要对他心存感激。
谢沉壁也不作他言,只是扔了手中的马皮壶在蒙涑跟前。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蒙涑心头有丝暖意,他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马皮壶。
秋阳落的快,没歇息多久众人继续赶路。风啸空谷,道路急窄,两边皆是断崖,无人言语,只有马蹄踏裂黄土声荡在其中。
忽闻前方有马蹄急,裴洌手一抬示意队列停下,众人急拉马。
蒙涑细听,想来前方应不少于二十人马。
他遥望过去,果然见前方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也急急拉停疾马,两方人于这断崖狭路对峙。
细看前方那队人马,共二十六人,他们统一着青衣发束青巾,见那最前之人马后竟还拖着一个人在地,那人身上血迹斑斑,早已辨不出模样,蒙涑心中有一丝不安。
裴洌高声问“敢问诸位兄台是何人士?马后拖拽的是何人?”
这样一大片的人训练有素,看起来又不是流民,想必出自某方叫的出名的人物门下。
对方那为首的道“与你何干?”
“吾等隶属太尉府,有权协查不明人士。”
谢沉壁从马车中探出身子一看,听裴洌报了她家的名字心里不禁嘟喃,卫尉府的名号不可以说吗?干嘛报她家的。
对方一听他们的名号交头接耳一番,听得他们回“我等是辽东郡的脚商,商货已贩,现正是回程。马后这人是我府中家奴,他偷了货银,现只不过对他略施惩罚。”
惩罚家奴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