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在泉乡县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大明地方官的夜生活实在是太丰富了!
京官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始终会收敛些。
地方州县天高皇帝远,夜里玩起来肆无忌惮!
朱载圳跟钱县令、张县丞、高典吏虚与委蛇,越混越熟。渐渐的,晚上他们出去消遣也会带上朱载圳。
这日夜,县城商会的宋会首在城郊的“浮生别苑”请钱县令他们吃酒。朱载圳跟着去了。
所谓的浮生别院,类似于后世的私人会所。吃喝玩睡一条龙,应有尽有。
钱县令笑着对朱载圳说:“刘老弟,浮生偷得半日闲。这浮生别苑可是整个县城最好的地方。”
众人先在别苑饭厅入席。
饭厅之中灯火通明,十几位侍女侍立着。
桌上美味佳肴、琼浆玉露自不必说。
宋会首笑道:“诸位大人,今日我们喝处州金盆露。”
朱载圳一愣:“金盆露可是名酒啊。正德年间的诗文大家南川先生曾写过《与处州吴千兵索金盆露》一诗。
诗曰‘瓷瓶千里贮琼浆,一滴金盆露未尝。杨柳风偏吹醒眼,牡丹花不入愁肠。闻吟莫助诗怀壮,静坐宁须舞袖长。春景满前催晚醉,大书吾笑为谁忙。’”
钱县令拍手:“妙!妙就妙在最后一句,大书吾笑为谁忙!咱们这些在地方做小官小吏的,升迁难于上青天。
整日里忙得像条狗,到底是为了谁呢?
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
说到此,钱县令微微一笑,补了一句:“也为了咱们自己!”
宋会首道:“钱县尊通透,刘主簿博学!请,请。”
钱县令道:“刘老弟,你是第一回来浮生别院。这地方是宋会首给咱们准备的第二个家啊。不要客气。”
众人开始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会首说到了正题:“县尊,咱们县学后面有块两百亩的荒地。我想做做善事,在荒地上修几间房子。
县衙那边,能否开个文书把地拨给我?我不白要,愿意出四百两银子。”
钱县令冷笑一声:“荒地?你可真敢说啊!谁不知道县学后面那块地,南边是山,北边是河。是一块风水宝地。
嘉靖三十八年殿试,县学还出了一位二甲进士。据说就是沾了好风水的光。
呵,你要是把那两百亩地占了,盖上房子。有子侄在县学上学的富户们,一准打破头抢着买。
这事难办的很。那块地有十几间民居呢,住了几十号百姓。”
宋会首微微一笑:“县尊,七百两如何?至于那些百姓,就请您下道令,让他们迁走。”
钱县令喝了口酒:“嗯,成。高老弟是县衙的典吏,管着治安。这几日你带几十名壮班民壮过去一趟,把百姓都迁走。
宋会首,明日你到县衙来拿地约文书。”
宋会首大喜过望,连忙敬了钱县令一杯。
吃罢了饭,宋会首道:“诸位,咱们移步戏台吧。南戏班子已经准备好了。”
浮生别苑的戏台,像极了后世的KTV。
十几位妙龄女戏子已经换好了戏装。钱县令、张县丞亦换上了戏装,上台唱了《荆钗记》、《白兔记》、《拜月亭记》。
一直唱了一个半时辰,钱县令才过足了戏瘾,让人停了胡琴。
朱载圳心想:今晚的节目应该结束了吧?
没想到,节目还剩下压轴的一出。
十几位戏子站成一排,全都身着戏服,仿佛货物一般供钱县令他们挑选。
钱县令朝着朱载圳做了个“请”的手势:“兄弟,你先选。”
朱载圳这才反应过来,明代KTV里的陪唱也是能带出台的!
朱载圳胡乱选了一位:“就中间那个吧。”
钱县令笑道:“兄弟有眼光!那是《拜月亭记》里的瑞兰。”
张县丞则选了一个男戏子。是《拜月亭记》里的蒋世隆。
在大明,狎男之风盛行。朱载圳想起张县丞当日在朱桥乡说过“我只喜欢逛相公堂子”。
钱县令压低声音:“刘老弟,记得进了房,别让瑞兰卸戏妆。带妆入港,别有一番风味。”
朱载圳恍然大悟。这特喵是大明的COSPLAY啊!睡COSER?!会玩,大明的地方官太会玩了!
为了不引起钱县令的怀疑。朱载圳只得硬着头皮带着“瑞兰”进了浮生别院的一间卧房。
还别说,钱县令诚不欺他。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就这样,朱载圳用大约二十天的时间,带着批判性的目光,深切体会到了大明地方官的奢靡无耻;弄明白了这套底层的贪墨体系是如何运作的;搞清楚了地方官捞银子的种种手段。
是时候回京了。
这日,众人正在大堂内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天。
忽然,陆绎领着一位吏部的主事走了进来。
钱县令大惊失色:“啊,主事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着实该死!”
主事道:“我是路过贵县。正好带来了一道调令。县衙主簿刘金鹏何在?”
朱载圳配合着主事演戏,起身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