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坚信事在人为。事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
已是深秋。到了北直隶征收秋赋的时候。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内阁值房。
朱载圳正在听取新政在北直隶的执行状况。
户部左侍郎张居正道:“禀太子。新银圆虽已放到了各大钱庄。然而去钱庄兑换银子的百姓、商人根本不认。他们只要银元宝、银锭、银锞。
到今日为止,一两圆只兑出去六千七百枚。半两圆只兑出去一万八千枚。银毫兑出去两万枚。”
朱载圳眉头一皱:“这怎么回事?”
张居正道:“京城之中的谣言愈演愈烈。有的说朝廷的新银圆是银铅参半。
更有甚者直接说银圆外面裹了一层银皮,里面是铅。”
朱载圳问:“一条鞭法的执行状况呢?”
王国光拱手:“禀太子。北直隶八府两州九十八县正堂联名上书。说老百姓手里根本没有银子。各县秋赋,征收的依旧是粮食。”
张居正插话:“小额的银圆没有流通到百姓手里,一条鞭法自然执行不下去。”
严嵩终于开口:“新政中的一条鞭法虽遭遇挫折。高薪养官,分税养吏、役两项在北直隶却执行的很好。”
朱载圳气的拍了桌子:“那两项有利于地方官。他们自然抢着执行!”
徐阶发话:“太子,百姓也好,商人也罢,人家不认新银圆。朝廷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在民间强制兑换!”
朱载圳反问:“为何不能强制兑换?等老百姓把银圆拿在手里掂着,他们就会明白银圆是足银足色!”
严嵩道:“太子,贸然在民间强制兑换银圆,可能会酿成民变。伪元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以宝钞强兑民间金银。”
就连张居正都说:“太子,臣认为新政应缓一缓,逐步执行。今年的北直隶秋赋,依旧征粮。”
王国光道:“臣觉得新政推行不下去,症结还是在于地方官不想执行。”
朱载圳愤而起身,直接离开了值房。
他来到永寿宫,找到了嘉靖帝。
嘉靖帝见他一脸怒色,问:“是不是新政被地方官阻挠了?”
朱载圳说了句气话:“父皇,北直隶地方官皆可杀!”
嘉靖帝反问朱载圳:“杀光了又如何?再换上一批,依旧是那个德行。
吏部名册上,北直隶上到巡抚,下到各县县令、典吏、主簿,正九品以上官员一共有七百多人。
这七百多人里,有多少是你的人?”
朱载圳语塞。
片刻后他道:“一个人没有。”
嘉靖帝道:“你的知行书院北院,现有学子千人。你觉得,那些毛都不一定长齐的学子,能够取代北直隶的七百多个地方官嘛?”
朱载圳实话实说:“暂时取代不了。他们没有为官的经验。最多只能给充任主簿、典吏一类的杂官。”
嘉靖帝道:“这就结了。你的新政的确上利朝廷,下利百姓。朕支持你推行。不过要有个过程,不要想着一蹴而就。
依着朕看,至少要十年时间才能在全国推广新政。”
朱载圳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父皇,儿臣想到下面的府县去看一看。”
嘉靖帝惊讶:“你是说,微服私访?”
朱载圳点点头:“对。父皇,儿臣想取个化名,冒充新任的地方杂官。到地方官府去,看看那些当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嘉靖帝道:“你是监国太子。怎么能说微服私访就微服私访?”
朱载圳道:“父皇,儿臣就下去一个月。这期间对外宣称在朝天观陪您闭关修道。
儿臣想要澄清吏治,就先要了解大明的底层官僚系统。弄明白这个系统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嘉靖帝道:“好吧。朕就给你一个月。”
翌日,东宫。
陆绎来到了东宫大殿。
朱载圳问:“查的怎么样了?”
陆绎道:“西山阅兵时,保定府泉乡县令因病请假,没见过太子爷您。
正巧泉乡县主簿出缺,吏部委了一个名叫刘金鹏的举人补缺。
臣已将刘金鹏扣在了京城。将他的委扎、举凭都拿了过来。”
朱载圳道:“好。那我就化名刘金鹏,到泉乡县走一遭。”
陆绎道:“臣已挑选了一百名精干锦衣卫,潜入泉乡县中,暗中保护您。”
朱载圳道:“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万一被人察觉岂不漏了底?”
陆绎道:“太子放心。我让他们扮作皇家镖局的镖师,对外说是在泉乡县等一批镖车。”
朱载圳赞许的说:“还是你办事缜密。”
第二日早朝。
百官在皇极殿内聚齐,却迟迟不见朱载圳来坐朝听政。
官员们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司礼监掌印黄锦。黄锦尖声尖气的喊道:“太子爷陪皇上在朝天观内闭关修道。要一个月才能出关。
这一个月内诸位免朝。有事给司礼监递折子。司礼监会转呈皇上、太子。”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片刻后他们鱼贯走出皇极殿。
徐阶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