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返回了永寿宫。
按照规矩,永寿宫大殿内到了子时初刻就要灭掉所有灯笼、蜡烛。
嘉靖帝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慈祥老父亲一样,为儿子留了灯,坐在大殿的青纱帷帐中等外出吃酒的儿子归来。
朱载圳快步走进了大殿:“父皇,我全明白了!”
嘉靖帝掀开青纱帷帐:“进来说。”
朱载圳道:“父皇,徐阶绝不能罢职!儿臣懂了您说的那个‘其二’了!”
嘉靖帝问:“哦?说说看。”
朱载圳道:“父皇,今夜严家父子跟儿子要兵、要钱!原因大约是他们认为徐阶必倒......”
朱载圳将宴席上严世藩说的话仔仔细细复述给了嘉靖帝听。
嘉靖帝道:“呵,果如朕所料。”
朱载圳竖起了大拇指:“父皇,您真是神机妙算。您说的对,严党永远不会变成景川王党!”
嘉靖帝笑道:“严嵩是头有野心的老狐狸。徐阶亦然。这两个人,朕要么都不用,要么都用。
你能通过一顿饭,体会到朕的用心。说明你的确是个响鼓,用不着重锤敲。”
朱载圳问:“父皇,徐阶犯了那么大的错,总不能不处置。您看?”
嘉靖帝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对朱载圳说了一通。
朱载圳听罢,道:“父皇,坏人您来做,好人儿子来当。这......不太好吧?”
嘉靖帝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按朕说的办。风靡京城的南戏里,有好人就得有坏人。
那些文官说了朕几十年的坏话。朕早就是个‘坏人’了。不差多当一回坏人。
困死朕了。为了等你小子,朕的眼皮都快睁不上去了,朕去就寝。你也早些歇了吧。”
朱载圳忽然拿起了铜罄:“父皇,这铜罄是哪个匠户造的?应该赏那匠户点什么。造的真结实。怎么摔都不坏。”
嘉靖帝笑骂道:“混账小子。你这是在嘲讽朕呢!朕堂堂一国之君,又不能跟摔跤手一样,把那些该死的文官举起来摔地上。就只能拿这铜罄撒气了。”
第二日傍晚,嘉靖帝传旨,在永寿宫大殿召见徐阶。
徐阶进了大殿,嘉靖帝一言不发。朱载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古今成大事者,以找替身为第一要务,以不要脸为第二要务。
不要脸的精髓,在于“装孙子”三个字。
徐阶此时使出了修炼多年的装孙子大法!
年逾六旬的他,先是一声哀号:“呜!臣错了!”
紧接着他开始在青石板上“duang、duang、duang”狂磕响头。十几个响头下去,他的额头已是血肉模糊!
随后他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嘤嘤嘤!嗷嗷嗷!哇哇哇!臣,嗝!错......了!”
哭了两柱香的功夫,他开始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呕吐不止。吐到最后竟吐出了黄胆水。
嘉靖帝发出一声龙啸:“别嚎丧了!”
徐阶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鼻孔鼓着两个小鼻涕泡儿。
嘉靖帝怒道:“二十四万亩田啊!每一亩地都是松江百姓的血水灌溉的!呵,成祖爷即位前,受封燕地。太祖爷赐他的皇庄不过十万亩。
你却有二十四万亩。难道要学成祖爷,利用皇庄囤积军粮,等朝廷里出了奸臣的时候奉天靖难?”
这是一顶巨大的谋反帽子。徐阶连忙解释:“皇上,臣只是一时起了贪念。并无谋反之心啊。”
嘉靖帝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起了贪念?二十四万亩江南好田,市价三百万两以上。国库存银才有多少?
田加上你家里的现银,恐怕徐家比国库还要富!有民谚曰,徐家熟,浙直足。朕说不对!明明是徐家富,天下无!”
徐阶磕头如捣蒜:“皇上,臣错了,臣该死!”
嘉靖帝道:“该死?说得好!你的确该死!不光你该死,你的那些族人一样该死!圳儿,你去锦衣卫传旨,让陆炳诛徐家满门。无需经三法司,即捕即诛,就地正法!”
朱载圳知道,到了他表演的时刻了,Show Time!
朱载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息怒啊!徐阶再怎么说也是从龙伴驾三十九年的人。
自嘉靖二年,他被父皇钦点为探花,就一直兢兢业业侍奉您。
他虽起了贪心,多敛了一些财,聚了一些地。可他罪不至死。更别提族诛了。”
徐阶万万没想到,危急关头捞他一把的,不是裕王,而是他眼中的死敌景川王!
朱载圳对嘉靖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皇,当初大同总兵仇鸾故意放俺答汗的骑兵过境,导致庚戌之变发生。
一直到俺答汗退兵半年后,您都被仇鸾蒙在鼓里。
若不是徐阶及时上密折,向您揭发仇鸾的狼子野心,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像这种功劳,徐阶三十九年来不知道立下了多少。
求您了,就算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饶过徐阶这一回!”
嘉靖帝似乎是被说动了:“嗯,圳儿,你是个厚道人。说的也有道理。”
徐阶把握住了朱载圳给他的“机会”,开始放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