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朱栽圳回到了杭州城。
总督衙门内。
胡宗宪拱手道:“王爷,海瑞四天前就到了杭州。”
朱栽圳笑道:“海笔架来了啊!让他来见我......不,还是我去见他吧。”
胡宗宪有些为难:“臣让海瑞住在总督衙门等王爷。他非说不合规矩,住到了驿站那边。王爷要见他,得去驿站。”
朱栽圳道:“身为朝廷郡王应该礼贤下士。主动去趟驿站又算得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杭州驿站。
朱栽圳来到了海瑞的房间门前。
海瑞正一边用饭一边看书。他的午饭是一碗米饭,一碟青菜。
朱栽圳走了进来,拱手道:“刚峰兄,久仰大名!”
朱栽圳穿着王袍。海瑞见状,连忙跪下磕头:“臣淳安县令海瑞,叩见景川王,千岁千千岁。”
朱栽圳一把将海瑞扶起:“刚峰兄,你这一拜我可受不起。海笔架的故事早就传遍了大明官场啊!”
“笔架”是海瑞的绰号。这个绰号有这样一番来历。
海瑞是举人出身,三十五岁才当上了福建南平县正八品教谕,主管县学。
所谓教谕,相当于后世的南平县教育局局长兼南平一中校长。
他新官上任就烧了一把火,定下新规:县学的先生不得开设私塾。
这条新规其实就是后世的“公办学校教师不得开设补习班。”
海瑞是个认真的人。虽只当个芝麻官,却兢兢业业,将南平县学办得有声有色。三年后的院试,南平县中秀才的人数位列全延平府第一。
明代地方政绩考核,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中秀才、举人、进士的人数多寡。
海瑞帮着县里做出了政绩。上面的知府决定到南平县学考察。
知府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县学学堂内。
站在海瑞左边的县令、右边的县主簿给知府跪倒磕头。
海瑞却腰杆挺直的站着。
跟随知府来的府衙属官呵斥海瑞:“见到上官你为何不跪?”
海瑞正色道:“圣人教诲,学堂内为师者不跪。下官不跪,是在维护师道尊严!”
知府见到海瑞站着,县令、主簿跪在他身旁,看上去像个笔架,随口说了一句:“这是哪里来的笔架。”
海瑞虽然让知府下不来台,知府却很欣赏他,对他大加赞赏,还命南平县令今后要多给县学拨款。
应该说,海瑞这个二杆子遇到了一个好上司。
又过了几个月,朝廷的巡按御史视察南平,来到县学。
巡按御史虽然品级低,却有专折参劾地方官的权力。相当于后世的某委巡视员。
海瑞见到他依旧不跪,理由还是圣人教诲。气的御史拔腿就走,接风宴都没吃。
知府气的大骂海瑞:“海瑞,你闲着没事儿得罪他干嘛?他一道折子,你就得回海南老家种甘蕉!
你这个举人出身的,得个正八品官职容易嘛?我还要向布政使衙门举荐你升迁呢!你简直就是个驴脾气二杆子!”
知府吐沫横飞的骂了他两柱香的功夫。海瑞面色平静的站着,脸上波澜不惊。
知府骂累了,喝了口茶。
海瑞问:“府台骂完了么?”
知府答:“骂完了。”
海瑞拱手:“那下官告辞了。过半个时辰还要给童生们讲《尚书》。”
知府目视着海瑞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只能骂了一句:“这个驴脾气海笔架啊!”
自此之后,海笔架的故事就在官场里传开了。
朱栽圳在后世上小学的时候就读过这个故事。那时候他觉得海瑞刚正不阿,真是个大清官。
后来读研选的历史。他觉得海瑞虽然刚正不阿,做事却不知变通。是个干不成什么大事儿的好人。
如今,他选用这样一个不知变通的人去松江抑豪强,打压徐氏的势力,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栽圳搀起了海瑞。他半开玩笑的说:“一向听说海笔架膝盖硬,不怎么爱跪上官。”
海瑞正色道:“臣那是借着圣人教诲当幌子,拒跪庸官。
王爷则不同。您只身来浙江,半年荡平本省倭患,乃当世英杰!臣该跪!
哦,臣不是在拍您的马屁。是发自肺腑之言。”
朱栽圳做了个“请”的手势:“刚峰兄请坐。”
海瑞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朱栽圳道:“我打算跟胡部堂保举你,升你为松江府知府。你意下如何?”
海瑞瞪着一双铜锣般的大眼睛看向朱栽圳:“这......王爷,大明没有县令连升五级做知府的先例啊!”
朱栽圳道:“你升了知府,先例不就有了嘛?你不要推辞。松江知府那个位子,有些人坐上去是个十足的肥缺、美差。
有些人坐上去,却是刀山火海!松江明明是个鱼米之乡,富庶大府,老百姓却过着苦巴巴的日子。刚峰兄可知道原因?”
海瑞脱口而出:“土地兼并!其实不光松江府,江南各地都一样。豪强巧取豪夺,兼并百姓土地。百姓没了土地,就只能沦为雇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