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贼们死不悔改的样,云降面色微冷,手已经搭在了佩刀之上。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方才不过是看在他们当个山贼都混得不如隔壁乞丐,想来是真的没有动过路过的寻常百姓,又没有打劫到什么有油水的大户,才会想饶他们一命。
但若是他们不知悔改,还想继续当山贼,他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云降。”
正当山贼们瑟瑟发抖,没吭声僵持之际,马车里传出道声音。声音娟娟泉水,清脆嘹亮又婉转柔和,很悦耳,让人为之一怔。
关键是声音的主人,她在直呼云少将军全名。
山贼们心中惊诧不已,下意识地想抬头,但感觉到一道冷意划过他们的脖子时,才猛然惊醒那车里的人不是他们能看的,赶忙又把脑袋往地上缩了缩。
就连赶了一路马车,见过姜羡的车夫大叔,也一脸茫然的跟着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跟着大家做总是没错的。
“出来做什么?”
云降护在左右,怕她掉下去,索性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姜羡被他揽得有些不舒服,推了推,没推开,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目光移到那一地可可怜怜的山贼们身上,轻声道:“我感觉有故事,出来听听。”
“在里面也能听。”云降还想把她塞进去。
“在里面听得不清楚。”姜羡给了他一拐肘,云降松了松胳膊,怕她发火,到底是没敢把她往车厢里塞,只目光冷冽地望向山贼。
感受到那慑人的压迫力,山贼们心惊胆跳的,背脊直打颤。
然而其中有个看上去文文弱弱,还略有几分书生气息的山贼,并没有像其他山贼一样只感受到害怕。
相反,面对云降有宽有厉的威压,他似乎有些激动,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难得的机会,抱着铤而走险破釜沉舟的决心,重重地朝着他二人磕了三个响头,脑门都磕破了,才高喊:“罪民周赋,身有冤情,求将军做主申冤!”
话一出,刹那间,其他山贼齐齐变了脸色。
“老三,你糊涂啊!”
山贼头头狠扯了他一把,似乎是想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奈何周赋已经孤注一掷,绝无再躲藏的可能。
他跪伏在地,背脊却比任何时候都挺得直。
云降眉峰微微锁了锁,垂眸和怀里的人互视了眼,那表情似乎在询问她,你要不要多管闲事?
姜羡龇牙,剜了他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事关大邺百姓苦楚冤屈,最想多管闲事的明明是他。
姜羡哼了哼,推开他紧箍着她腰的胳膊,在车沿边上直了直腿,坐正了,才朝那喊冤的周赋问:“既有冤,何不去官府?”
云降也将目光询问过去。
“官官相护,欺我等小民,让我等有冤难申,有状难投!十年寒窗苦读,却不得不落草为匪得以苟活。那官府,腐败黑暗,无权无势者,怎敢、怎能去告得?!!”周赋言辞激愤,满面悲痛,一身褴褛破衣被风带动,竟让人看到了几分难折风骨。
三言两语,揭露的怕是不止官府腐败。
姜羡不懂官场沉浮,也不明白这个朝代的阴暗之处,但光从周赋激昂的陈词中,不难听出他们这些人,是被官所逼。
而一旁的云降听完,眼中早已凛冽刺骨。
云家世代镇收大邺望蘇,云家男儿战死无数,但无一不是遵从先祖之遗愿,守边关、护百姓,为大邺海晏河清做最坚固的后盾。
所以大邺百姓,才是他们云家从始至终要守护的。
可现在,他们护下的百姓里,有人有冤不敢去官府,反而冒死告到他一个武将跟前来。这让云降心中杀气腾腾,想去扭死个把县官,但他不能冲动,更不能听信一帮山贼的一面之词。
“将事情原委尽数道来,若胆敢掺假,本将绝不手下留情!”
周赋知云少将军说出这话,是决定要插手的意思,顿时泪流满面,将他们为何落草为寇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周赋这些人,本都是景城附近的村民,世代耕种为生,家中都有一亩三分地,日子过得虽然不是很富裕,但足够填饱肚子,安然度日。
直到两年前,京都那边的新贵们,突然都兴起了一阵簪花流,最喜往头上簪些鲜艳的花朵,一日下来要浪费大量鲜花,从而导致京都那边花坊的鲜花供应不足,大量向较近的城镇采购。
因着前来采购的花坊,收购价格都抬得较高,让许多商户都以为能大赚一笔,便生出自家种植的心思。
其中,景城外的落阳镇上有户方姓人家,就企图垄断京都那边收花的需求,打算大肆种植鲜花。
可种植鲜花需要土地,方家虽良田也有不少,但在听说种植过鲜花的土壤日后再种粮食,收成会大打折扣。于是方家放弃了用自家良田种植的想法,直接把主意打到了附近村民的良田上,想哄骗村民将良田租给他们种植,承诺一年给他们每家每户二两银子。
可二两银子能做什么?
村民们都是世代以耕种为生,家中全靠那几亩良田过活,自然不肯让出去。再者没了良田种粮食吃,那二两银子能买几斤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