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门，香客到了下午还络绎不绝。
新年新气象，此时上山，讨个好彩头。
夕阳西斜，陈长生才收了桌子。
两个小家伙在外边玩了一天，回到庙里还有些意犹未尽。孩子好动，是一件好事。
“一会儿吃过饭，记得完成功课后在休息，我要出趟门，见几个朋友，你们不用等我回来。”
除夕夜太过丰盛，剩菜吃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换个口味，两个孩子吃的兴起。
“大哥，那你早点回来啊！”
吃着饭，含糊不清。
陈长生放下碗筷，又交待了几句，这才出了后院，准备前往山顶的西岳庙。
出了庙门，四公主出现，和陈长生并肩而行。
“这些日子不是学了如何腾云驾雾，为何不用？”
走在石阶上，敖听心忍不住问道。
山道漆黑一片，除了步子踏在石阶上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寂静。
“难得能出门走动，又不是什么急事，多走几步，也是极好的。”
“这又是什么说法？”
“不是什么说法，就是心里单纯的觉得这样好像不错。”
“陈长生，你今天说的那句话，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憋屈。为什么强者非要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身为强者，难道不应该制定规则，让弱者遵守吗？”
“这句话的意思，我觉得并不是强者制定规则，而是强者愿不愿意遵守规则。修行越高，实力越强，就越有话语权。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就好像一群人坐在一起打牌，根据打牌的规则，肯定是有人输，又人赢。有人输急眼了，掀了桌子，这牌就打不下去！亦或者某个人，实力强大，输了钱，凭借自己的实力去赖账，别人自然拿他没有办法。甚至为了赢钱，有人出千。大家都不愿意遵守规则，那么就更玩不下去了。”
不管实力大小，坐在一起，能遵守一样的规则，才能把某件事继续做下去。
所谓弱者的自由，便是如此。
大家坐在一起，有强有弱，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见解，有说话的机会，畅所欲言。作为规则的制定者，维护者，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从善如流。而不是我不要你觉得，而要我觉得的霸道发言。
“你说的这种事，就好像是天方夜谭。”
敖听心觉得陈长生有些天真。就算有一两人如此，难道还能人人如此？
再说，身居高位，实力强大者，眼光比别人看得更远一些，想的更多一些。那些一日不过想着如何获得三餐的人，目光短视，就算提出建议，也不够长远，反而浪费时间。
“圣人有言，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就连圣人都做不到你说的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陈长生笑了笑，问道：“四公主活了这么久，肯定见过世俗王朝更迭。一个王朝，寿岁不过几百年。而四海龙宫，统治大海，长且久也。四公主可知，这是为何？”
“一个木桶，组成的木片长短不一。为了能让木桶装更多的水，有什么办法？办法大概有两种，第一种便是把短的木片加长，这样就能装更多的水，第二种则是把木桶朝木片长的一端倾斜，也能装更多的水。但木桶的木片必须长短有序。四海就好比是一个木片长短有序的木桶，越长的木片，承担的更多。而人间则是那木片长短不一的木桶，想要装更多的水，就必须补齐短板，方可事半功倍。纵观王朝的发展历程，决定一个王朝是否强盛的根本，是资源。王朝建立之初，百废俱兴，快速发展。一户五口之家，往往有上百亩田地可供耕种。传承百年，五口之家就变成了一个百口之家，土地还是那么多，甚至更少。而地的产量是有限的，也就是资源有限。一个王朝，发展到了鼎盛时期，往往就是衰败的开始。大多数王朝重农抑商，资源依靠土地。王朝发展人口增多，资源有限。只在一个特定的阶段，才会丰衣足食。当人口超过一个极限，资源不够，就会出现动乱。因而每次王朝更迭，大多数普通人不是死于战争，而是死于资源匮乏。当人口死亡，土地的承载力又会上升。新朝建立，周而复始。最短的木板无法补全，就没有办法逃离这样的循环。”
“倒是这么个道理，但要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循环呢？”
面对这个问题，陈长生笑着回答道：“所以，才要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啊！”
不管承不承认，自古以来，都是大多数决定了少数。
道理说的很多，聪明人也很多。却从未有人系统的论证过这个问题。
每个王朝的当权者并非傻子，但位置不同，很难感同身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人的意志会越来越难以满足。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三言两语很难说的清楚。
“还是不太能理解。但你说的，应该是有些道理。”
陈长生回答道：“四公主觉得无法理解，其实正常。因为我们所走的路，终点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过遥远。甚至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遇到问题。”
修行如登高，以圣人为山巅，抬头去看，前路漫漫。
而普通人的一生短暂，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