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待佟妮的,是县里的妇联主任张梅。
看着佟妮满身的伤,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孩子可怜兮兮的钻进妈妈的怀中,她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对于这种家庭纠纷,妇联的作用还是调解。
听完佟妮的哭诉后,张梅放下手中的笔,沉默了一会,“这样吧,你先带着孩子回去,稍后我让妇联的同志去村里调查调差,再讨论怎么协商解决这件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对于这种官话,佟妮早就有心理准备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也没指望妇联能解决她的问题。
她这次出来到县城,就是要让张家害怕,在村里造成一股舆论力量,逼着乔翠花同意分家的事情。
现在,妇联的人只要同意去村里调查,她就往胜利的路上迈进了一步。
想到这儿,佟妮抹了一把眼泪,怯生生地问:“张主任,你们什么时候能派人过去啊?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我婆婆说她要打死我,还要卖了我的孩子。”
张梅捏了捏手中的笔,“最迟明天。”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佟妮谢过张主任,抱着孩子就走出了妇联大楼。
身后,刚刚坐在张梅办公室的那个年轻人,远远地跟上了她们母女二人。
年轻人叫江陵,是江城日报的记者,他这次
来凤庆县是为了采访当地妇联工作的,没成想在张梅主任的办公室里,听见了母女二人的遭遇,当下骇然。
为什么男女平等这么多年了,妇女在家里的地位还是如此低下,为什么女童会被奶奶嫌弃甚至卖掉?
一想到这些,江陵的拳头渐渐捏紧。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母女二人,心底久久不能平静。这对母女瘦的让人揪心,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在路过一个国营商店时,他赶紧进去给她们买了点儿吃的,有水果罐头和馒头,准备一会儿找到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心意送上去。
可是,渐渐地,他跟着母女二人走上了河堤。江陵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妙,这母女二人不是要寻短见吧!
他心下大骇,紧跑了两步追了上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就见母女二人席地而坐,一个人抱着一个大鸡腿,正吃的香喷喷!
两个人手中还各拿着一罐自己见也没见过的饮料,吃的那叫一个开心,笑的那叫一个痛快。
……
江陵低头看着手上的罐头和馒头。
他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江陵面色如铁,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迎着母女二人走了过去。
他拎着装罐头的袋子,冷哼一声:“吃的挺香啊,没想到你还挺会演的。前
一秒在张主任办公室里哭的梨花带雨,说自己多少天没吃饭了,现在就啃上鸡腿了。”
佟妮一抬眼,看见了男人的大长腿。
她认出来这双腿正是在张梅主任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一双。
没办法,太帅了,过目难忘。
再往上看,又看见了男人俊朗的外表,啧,上半身也如此优秀。
佟妮暗地里吹了声口哨。
张小花看见陌生男人对妈妈发难,爬起来就往佟妮怀里扑,“妈妈,我怕!”
江陵心中一沉,眉眼轻蹙着,顿时后悔自己不应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这么说她的妈妈。
而与此同时,她的眼角倏然流淌出一串眼泪。
紧接着,又状似慌忙拭去了。
佟妮带着哭腔,紧紧地把张小花抱在怀中,幽怨的目光落在江陵脸上。
“这位同志,我和我女儿已经饿了几天了。这是用我在厂里的合法所得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江陵被问的一怔,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没什么问题,反而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有问题。
张小花狠狠地看着江陵,她从佟妮怀里钻出来,伸直双臂,把佟妮紧紧护在身后。
“我妈妈刚被奶奶和叔叔打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你也是坏人!”
看着相依为命的母女二人,江陵的心软了。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向你们
道歉。”
他蹲在孩子面前,把自己买的罐头递给张小花,孩子看也不看,别过头去又钻进了妈妈怀里。
“你们刚才在妇联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是江城日报的记者,我叫江陵。”
一听见“记者”二字,佟妮的眼睛顿时放出神采。
如果乔翠花和张国邦的恶行能够曝光,舆论影响能够进一步扩大,不止自己分家的事情能够尽快解决,还能让更多妇女知道,反抗才是唯一的活路,忍气吞声只能助长恶习的滋生。
她收起眼泪,抱着孩子,恳求道:“江同志,我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江陵想尽快将功赎罪,用力点点头。
“你能不能采访我?把我家的事情登在报纸上。”
江陵吃惊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身为记者,他见过太多“家丑不外扬”,每次想要采访当事人,但凡是这种不好的事情,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当事人也拒绝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