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虽然已经醒了,但是依旧很虚弱,她柔柔弱弱地叫了他一声:“牧之哥哥。”
于是秦铮终于露了今年的第一个笑容,“原来还记得我啊!”
不过千树看见这久违的笑容却忍不住哭了,“我没有娘亲了,没有亲人了。”
秦铮默了默,伸过手去为她擦掉了眼泪,动作很轻很慢,极尽包容。
他说:“你还有我啊,我永远都是你的牧之哥哥,以后我罩着你。”
千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秦铮的袖子抽咽着。
秦铮轻轻摸了摸千树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他们又聊了几句,不过没过多久千树便又睡了过去。
秦铮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然后又替她拉了拉被子,然后才轻轻走出了屋子。
秦铮一出屋门就将军医叫到一旁,急切地问:“如何了?”
军医一言不合就摇头。
然后秦铮就不说话了,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那军医,他心里凄凄凉凉,脸上却冷若冰霜。
这可把那军医吓坏了,连忙开口为自己辩解。
“老夫的意思是,这姑娘的身子骨原本就很弱,如今只怕是很难熬过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为今之计怕是要请师父他老人家出面了。”
秦铮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堵堵的,揣着一口气。
秦铮沉默了片刻,才问,“您师父在何处?”
那军医连忙麻溜地回答:“就在我大秦境内,盘州山山脚下。”这黑面将军方才突然的客气搞得他有些心慌意乱,当真无法坦然面对啊!
秦铮认真思索了一番,方才问道:“那就麻烦您出面了。”
“不麻烦不麻烦!”军医回得顺溜极了,又试探性问,“那,老夫带着那姑娘了?”
这军医跟了秦铮几年,还是很靠谱的,况且千树也等不了太久。
秦铮觉得有些烦闷,他总是做不到随心所欲。
虽是已经拿下的西楚的中心地域,但也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将整个西楚收入囊中,所以他这边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秦铮解下腰间佩剑扔给了一旁的林速,这是他的贴身侍卫。
林速迅速上前一步接过剑,然后退回了原位。
秦铮突然强硬了语气,对那军医说:“对,带着她一起去。”
秦铮话音落下就转身离开了,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夜里,秦铮暗搓搓地摸到了千树的床边,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床边看着她。
此时此刻就他一个人,千树也还在熟睡。
秦铮神色眷恋地看着千树,眼神肆无忌惮。
那年被她所救,从此无法抽身。
最近几场仗他都没有亲自出阵,只留在后方排兵布阵。然后亲自照顾千树,轻雨轻吟都没能近身照顾千树。
直到,一切都安顿好了,准备送千树离开了。
他亲自为千树披上暖烘烘的狐裘披风,他说:“等你及笄了,我娶你,可好?”
千树轻轻愣怔地看着秦铮,然后摇了摇头,“我们不合适的。”
秦铮突然就犯了执拗,“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是亡国公主,而你是帝王之子。在世人眼里,你我二人是仇敌。”千树说得很平静。她心里也清楚,秦铮是直接导致西楚覆灭的人。
她的确是胆怯了,退缩了。她害怕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还会连累秦铮。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被祝福的婚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秦铮不说话了,轻轻替她系着披风的绳结,然后又将披风往千树身前拢了拢。
他没有看她,只专心着手上的动作。而千树也不敢看秦铮,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铮的手。
他的手,细长有力,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有一条不甚明显的伤痕。
系好后,秦铮直接抱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待千树坐进去之后秦铮又递给她一个汤婆子。
最后秦铮转身上了马,他没有同她待在一起。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车夫很是仔细地瞧着路况,唯恐抖着了车内的姑娘。
车子到了岸边就停下来了,他们准备渡船。
秦铮为千树安排的水路。
从此处到盘州山多河道水运,也是挑了条近路。况且乘船比驾着马车稳当些,可以少些颠簸。
秦铮旋腿下了马,然后绕到后面去将千树从马车里打横抱了下来。
今日应该是个晴朗的天气,现在天还未亮透,倒有些像夕阳余晖。
分别的人总是要分别的。
秦铮紧紧抱着千树抬步上了甲板,这让千树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旁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谁敢盯着主子看,他们眼观鼻鼻观心。
此时,河岸边的木栏杆旁的小柱子上还悬着一盏四角吊灯。
明明灭灭。
他说:“保重。”
她静默一瞬,然后抬头看他,认真道:“谢谢你。”
秦铮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下衣摆被他转身的幅度拉得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