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紫宸殿。
当今皇帝盛凌批完了今日最后一份加急奏折,起身走到窗边,随手往一旁鱼缸中洒了勺鱼食,头也没回:“何事?”
建章宫首领内侍万敬恭声道:“关雎宫淑妃娘娘使人送了点心过来。”
觑着皇帝丝毫未动的背影,万敬补充道:“今儿早上,皇后娘娘以淑妃娘娘不得空为由,当众驳了淑妃协理宫务之事。”
盛凌眉梢轻轻一皱,取过一旁丝帕擦了擦手,转身回了御案后:“淑妃送的东西就不必呈上来了,跟她说我晚上过去。”
万敬低头称喏,转身出门,先是熟门熟路把食盒散给众人,随后指了个小内侍,吩咐道:“今晚关雎宫掌灯。”
注定又是不平静的一夜。
房若拙早上刚起,就听到紫珠隐含忧虑的声音:“昨日陛下又掌灯关雎宫。”
昨天?
房若拙手上动作不停,问道:“那可有晓谕六宫,令淑妃娘娘协理宫务?”
“那倒是没有。”紫珠话音一顿,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带着喜悦的模样:“陛下真是英明。”
英明不英明的,房若拙看不出来。她只知道淑妃现在稳稳站在她够不到的位置,不管皇帝是真心宠爱还是虚情假意,还是不要对上为好。
事实上,她就算想跟淑妃对上也没机会。
后宫生活也远比房若拙原先脑补的刀光剑影要安逸许多。
当然,换句话说,就是她根本还没有参与刀光剑影的资格。
大盛朝当今的皇帝陛下似乎根本就没有自己多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的意识,整个七月寥寥数次掌灯都是去的“旧人”宫苑。
以至于每三天一次的早会都变得和谐了许多。
担心新宠崛起会冲击自己地位的潜邸妃嫔们:笑死,根本没冲击。
期待着侍寝然后升职加薪的新晋妃嫔们:选了个假秀?
新人根本没有发起冲突的资本,旧人也发现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影响,于是双方达成一致,将矛头隐隐对向了后宫唯一指定公敌:淑妃。
淑妃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种针对之意,越发显得容光焕发。若不是她协理宫务一事被皇后轻飘飘一句话否了之后再没被提起过,房若拙相信淑妃还能再张扬些。
而拥有共同敌人也果然是拉进关系的不二法门,至少据房若拙观察,沈嫔就收到了好几位高位妃嫔的示好。不止一次,早会散会后沈嫔都是跟其他妃嫔一道走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果然诚不欺我。被淑妃截了胡后直到今日都没侍寝的沈嫔虽说是蛮惨的,但也因此收了好大一笔同情分。
相比之下,其他所有新人都未被召见过的事实都少人提及了。
更何况,房若拙还没忘了如今还在寿安宫闭门不出的太后。这位虽然如今已经没了具体职位,但大老板亲妈的身份天然就让她实际上成了大杀器。
太后会不会为了自家族人跟淑妃对上呢?
房若拙脚尖轻轻点地,摇椅顺势轻轻晃动。
见自家主子如此闲适,溪云是真的忍不住了:“主子就不担心吗?”
眼看着入宫已经将近两月,陛下还是一点宠幸新宠的意思都没有,自家小姐还有心情使银子去尚器监要了张摇椅,每日里雷打不动在水榭旁睡午觉。
这份定力,溪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家那个从小被娇宠长大的小姐。
“担心有用吗?”房若拙反问。
“你看,新人里像太后族女、皇后表妹这样的人物都没让陛下另眼相待,我一个小小的高不成低不就的美人,担心着急能有什么用?白白让自己吃不好睡不香,把身体搞坏,陛下就能因为怜惜我招我侍寝了?”
再说,满后宫都在等着看谁真正拔得头筹的时候,房若拙甚至暗暗祈祷这个人千万不要是自己。
不然分分钟同事们的目标就会对准自己。
出头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凝碧池水面微皱,适时送来一股凉风,房若拙惬意地闭了闭眼。
清甜香气扑入鼻端,房若拙不禁好奇:“附近是种了桂花吗?”
溪云这些日子跟着紫珠熟悉宫里环境,早已经把周边摸熟了。
此刻略一回想,迟疑着点点头:“恍惚记得隔着凝碧池的那一侧是种着两棵树,因着一直是满树绿叶,奴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若主子闻到香气了,想必那两棵就是桂树吧。”
房若拙顿生亲切之感:她老家院子里就种着棵桂树,一到秋天,整条街都是香的。
“走,我们去看看。”
溪云巴不得自家主子能多出去走走,几乎是转瞬间就带着两个小宫女打点好了她出门的行装。
怡蓉水榭建在凝碧池旁,隔池相望就是御花园,因着本来也地处偏僻,越发显得这里幽静。
一路拂柳分花而来,房若拙一行人竟是连半个路过的都没看见,只闻几声清脆的鸟鸣。
桂花香气越发甜蜜,绕过一座太湖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小小的空地,直面碧波荡漾,衬着池对岸树木掩映下飞出的深红屋檐,颇有几分意趣。
至于房若拙心心念念的桂花树,正植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