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头大马上,扬声怒吼的人,正是李家的三儿子李将军。
当他潇洒地下马,气宇轩昂地跨进内院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沸腾了。下人们纷纷喊着:“李将军!”李大老爷的一张圆脸涨得紫红,呆呆地张着嘴巴立在原地,如泥塑一般。他的手下人见状,也慌了神,纷纷往后退缩。冯婶子和曹婶子收起了惊恐,紧紧地抱着孩子就往李将军跟前挤。
一直站在念念身边的小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她喃喃地说:“李将军,你终于回来了。”话一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石阶上。红杏呆住片刻,痴痴地望着李将军,双手合十,闭目低头。含霜和秋雁也是双眼放光,定定地望着李将军,一副终于有了主心骨,即将要抬眉吐气的表情。
念念望着她们,慢慢地朝后退。她退到桌边,扶着椅子坐下,一只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满院子乱纷纷的景象。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投到李将军的身上,竟然没人注意到她默默地退下了廊下。
这样也好。念念心想,自己刚好可以置身世外。她倒要看看这两个男人如何收拾这失控的场面。
李大老爷略显尴尬地说:“老三,你终于回来。一年多了,你知道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吗?几天前,这里一场大火,你的两个孩子差点葬身火海。你自己睁眼看,看看那些破烂的房子,还能住人吗?尤其是两个孩子。他们可是我们李家的骨血。你休妻可以,但是,但是不能抛弃孩子啊。”
李将军仰头哈哈大笑。他是年轻英俊的男人,也许是在塞外,吹了太久的风沙,他的脸颊棱角分明,眉目如剑般凌厉。乌发用束发带紧紧在扎着。因为笑得太爽朗,眼角起了淡淡的皱纹。这些皱纹让他平添了沧桑和温和。
笑够了,他笑眯眯地说:“我是休妻了,但是,我并没有抛弃孩子啊。是我的孩子,也是她丁念念的孩子。那日,我的信写得很清楚,休妻,但是,丁念念可以带走一对儿女。”
李大老爷气恼地说:“胡闹!他们是李家的骨血,你怎么可以让她带走?”
李将军的脸上仍然挂着笑,道:“大哥,你有一房正妻,三房妾室,加上死去的第一位大嫂生的孩子,你一共有五个嫡子,三个嫡女。二哥共有妻妾五位,嫡子三个,嫡女两个,这还没有算两位正有身孕的女眷。你们两位哥哥的庶子庶女,我就不一一扳着指头数了。家里有这么多个乖巧,机敏的孩子,母亲的膝下自然不会寂寞,至于我的两个孩子,就不劳哥哥费心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安排吧。”
李大老爷冷冷一笑:“啍!我自然不愿意管你的家事。但是,你我一母同胞,母亲牵挂,以至忧思成疾。你让孩子流落在外,就是不孝!”
李将军正色道:“孩子的事情,我自会到母亲跟前亲自解释,自会想方设法取得母亲的谅解。至于大哥。。。。。。”
他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接着说:“我听说,最近两个月,大哥和二哥都在忙于在寻访天下的能人异人,灵丹妙药一定是攒了不少吧?”
围着的众人发出一阵低笑。李大老爷勃然大怒,但是随即转了脸色,强忍住满腔的不悦,昂首挺胸说道:“我们那是在给母亲寻访天下名医。你如果有合适的医生,也推荐一下。我急着回复母亲,就不和你啰嗦了,你也快点回府,好让母亲安心。”
李将军立即正了脸色,摆出一脸恭敬的表情,对着自己的大哥猛点头。
李大老爷带着随从走了,院子恢复了安静。
李将军走向孩子。冯婶子和曹婶子急忙抱起小菱和小峰,口里哄着:“这是你爹!快叫爹!”
两个孩子愣愣地望着李将军,一脸惊恐与戒备。
李将军凝视看了一会孩子,笑了笑,道:“恐怕他们已经不记得我了,你还记得我吗?念念?\"
他这一声呼唤,叫得念念的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下人们都扭头看向她。她正了正脸色,波澜不惊地说:“不记得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李将军哈哈一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呢!”
他猛地伸手抱起小峰,并不理会他的尖叫。他把小峰放到马上,牵着马儿慢慢地踱起了小碎步。小峰很快平静下来,开心地笑起了声。
小菱从曹婶子的怀里挣脱出来,向李将军伸出了手。
李将军满脸疼爱地抱起她,亲了亲,将她轻轻放在马上。
马儿围着院子缓缓地走着,曹婶子看着,笑着,眼角泛起了泪花。倒是冯婶子比较冷静,脸上木讷讷地,看不出来悲喜。
下人们乱纷纷地端茶,送糕点,招待李将军的随从。念念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望着院子里一切。一片白云飘过,挡住了太阳。吹到身上的风已经不再那么燥热了。
念念抬头,有大雁排着队,鸣叫着飞过,飞到更加幽蓝的天边。
秋天要来了。
念念算了一下日子,意识到马上又要十五号了。
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是李将军。他毫不避讳地望着念念,熟悉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似的。他站得太近的,淡淡的汗气,青草的气息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