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公婆听见动静过来了。
婆婆说:“咋了恁是?啊?是咋了?小韩歌我哪里对不起你啊?你说小孩儿哩棉裤换不过来,我给你做了两条棉裤,恁舅还给小孩儿买衣裳。我哪里对不起你?”
“小韩歌”的“小”字在这里有两层意思,这两层意思是相反的:在平时用到小孩子身上是亲昵;用在大人生气的时候就是鄙夷或失望。
“你就对不起我!你做了两条棉裤不假,还是我请了你几次你才做哩。给自己孙女儿做棉裤,还要三请四邀哩吗?你去打听打听,人家做奶奶哩谁让儿媳妇请了?谁不是主动去做?开始我请你没请动,都叫俺奶做好了你才做哩。”
“哦,你都不给我吭一声就去叫恁奶给你做棉裤,你明知道俺俩不搭腔,你可是卖说(让人看见她的坏)我!小呈旭你听见了,她不吭一声就拿给恁奶去做,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我几次请你做请不动,我不拿给俺奶做吗?你叫我咋吭?你叫我给你说啥?我说你不给我做我拿给俺奶去做?那你不还是生气吗……”
“不是俺妈我说你,你就给小孩儿做条棉裤值啥了?”阮呈旭插了一句嘴。这句话连韩歌也没想到,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埋怨起他的妈来——这个平时在他妈跟前噤若寒蝉的阮呈旭居然敢如此“造次”,让韩歌挺意外的。看来阮呈旭平时不是对他妈没意见,他是知道他妈的错的,而迫于他妈的强势而不敢指出。
这可不得了,竟敢挑战当娘的权威!
婆婆暴跳如雷,手指着阮呈旭几步就来到儿子跟前,想去呼儿子的巴掌。阮呈旭左躲右闪让着。婆婆见刮不到儿子的边儿,无奈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拍着地一边哭一边骂:“小呈旭呀你翅膀硬了,你不吃妈妈哩奶了,你管了,你给恁媳妇一类儿,我白生你养你了,我白领你恁大!”她拧一把鼻涕,“她来这恁长时间我都没给她生过气,她吊水我还给她抱孩子,到最后还落个我不好,你就听她哩,你就信她哩……”
韩歌一听,这样说还都是她的理了。心里气恼,嘴上就说了:“没生气是我不给你生气,你以为自己有多好?你不说吊水还罢了,你要说吊水,我得给你掰扯掰扯。人家吊水都有人看着,恁谁去看我了?没钱去问恁借,俺爸说就20块钱买鸡蛋了。平时我带小孩儿出去玩儿一会儿你都不让,说这里有风,别冻着;说那里有狗,别咬着。只要我抱着小孩儿出门儿,远远地后边儿不是你跟着,就是他(她)跟着,跟汉奸样。你平时限制我哩自由,到有事儿了去问人家借钱,谁好意思?要是搁在旁人,没有去借,也得给儿媳妇借来,不然儿子回来咋有脸见儿子?有几个像恁这样当公婆哩?你哭啥?撒啥泼?谁惹你生气了?你还很真委屈啊!你嫌我生了个女孩儿就明说,不要用那种眼光去看小孩儿!每次从门口过,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头昂上天,要么斜着眼瞥一眼小孩儿。小孩儿就像灰一样迷你哩眼!告诉你,你不疼她把她当成一条狗,我疼她!她是我身上掉下来哩肉,我疼她!你疼不疼我不稀罕!孩子小哩时候我怕不会招呼叫你跟我睡两天,你说你那边儿还有羊。小孩没你哩羊重要!逢会时候一家人都出去玩儿,你也不怕你哩羊叫人偷走了!恁不都出去听戏看歌舞我还不会烧成肺炎唻……”
压抑久了的韩歌今天就像放了闸一样,说得没个停歇。韩歌在说这些的同时,婆婆也不时地咋咋呼呼插话,公公也跟着婆婆后面指责韩歌。使得韩歌的控诉不能全乎。但韩歌不管这些,她不管人听见听不见,可劲儿说她的,任凭小孩儿怎么哭她都不管。
阮呈旭听得心里乱如麻,他最清楚的是韩歌从来没有过这般无礼,从来不曾当着爸妈的面儿露骨地指责爸妈。他要制止,他不能让更难听的话从韩歌嘴里说出来,他要维护爸妈的名誉……
他把韩歌往屋里拉,韩歌用力往外挣,阮呈旭就使劲儿打了韩歌一巴掌。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公婆在旁边看着,一时没动弹。
几个来回后,婆婆也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说:“呈旭,你不要打她。”说一句,拉一下。拉一下,松一下。真是怪了,有点儿“娘”气的阮呈旭什么时候也有如此大的力气,婆婆生生地连儿子的一角衣裳都拉不住,如一出闹剧。一边她还不住口地和韩歌吵骂。
韩歌一边挨打一边骂,婆婆一边拉架一边骂。孩子哭。公公就像一截儿木桩似的戳在那儿。
今天是背集,冬月找朋友玩儿去了,听说家里在吵架,跑回来正碰上哥和嫂子在打架。她把两人拉开,把妈拽回家,“战争”才平息。
这是阮呈旭第一次打韩歌。回到屋里的韩歌思绪万千:当初你那样一根筋地认准了我,想方设法骗过你妈娶我——现在你居然打我!人都说女人善变,叫我说更善变的是男人!我生了个女孩儿,你爸妈嫌,你也嫌。有过孩子你第一次出远门儿回来,你不是第一时间去看小孩儿,而是不慌不忙地做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都啥年代了?老人嫌,你也嫌!没有女人你从哪里来?除了孙行者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亚当和夏娃是上帝创造,还有谁可以不通过母腹就能成人?就连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