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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路上所见所闻,其实已经对这片天地有了一定理解,他也逐渐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力所难及的。
可那又如何呢?他也逐渐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青衫儒士也是普通人,天底下很多事情到底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变好的。
那两人骂得难听了,隋安的脸色有些难看,想要上前理论,可徐先生却把他按下,让他继续听着。
曾经的隋安想和徐锦圣学一身本事,可他逐渐明白,世界上很多事情是靠打架解决不了的。
青衫儒士在一旁和没事人一般听着,甚至是有时脸带笑意,但那并非是嘲讽凡夫俗子的笑意,而是一种市井凡人一些精怪传说觉着有趣的神情。
而隋安则是强压心火,几次想起身,都被徐先生以秘法压制。
隋安不解地看向中年读书人,似乎是不解自家先生的作为。
半个时辰后,两个青年读书人洒脱离去,似乎是刚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壮举,至少在他们心中是如此。
二人前脚刚走,徐先生轻扣木桌,却仍旧一言不发,隋安身上的禁制这才解除,他有些难以理解,他不明白世人都把先生骂到这份上了,为何自家先生不愿反驳一句半句呢?
隋安心中的话语被青衫儒士听到。
青衫儒士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脸平静说道:隋安,你要明白,你和我都是人,就算手段通天又是如何?世人不解,不必去解释,少说多做,做给他们看就好,道理我教给你了,做人却在书外。
隋安沉默了许久,眉间紧皱,双手也都握紧,指甲差点陷进手心之中。
他或多或少能理解徐先生的做法,可却很难接受别人对其的诋毁。
徐先生只对隋安说道:该走了,不要沉溺于这些恩恩怨怨。
那青衫儒士出门跨马骑行,隋安将木箱背于腰后紧紧跟随。
二人一路上遇着了一个恶少欺辱年轻寡妇。
徐先生给了隋安一个眼神,随后隋安便将其打了一顿后还送进了本地官坻,只是那县官收了恶少银钱,帮着恶少说话。
徐先生早将那南朝律法倒背如流,一句又一句将那县官怼得够呛。
县官仍不罢休,想要黑白颠倒,想用酷刑逼着寡妇就罪。
最后群情激奋,县官只好悻悻结案,不再多管。
徐姓读书人便给当地的州官写了一封信,言词狠辣,措辞锐利,那州官以前在年轻时学院待过一段时间,哪能相信这是书院院长的书信。
等到一般人气势汹汹赶来时,想要抓了这个挂着假名号的人,可见到那个中年青衫儒士,州官立刻就焉了气。
“那可不就是山崖书院的院长吗?”
那州官哪敢怠慢啊,不过两三日便把事情办妥了,那名贪赃枉法的县官掉了脑袋,恶少也给关了起来,那县中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这件事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心中对那名远游天下的“天锦先生”也多了几分敬畏。
隋安看着读书人的手段,却不由得问起自家先生。
——整件事,不就是比谁的拳头更大,势力更大吗?如果世间事事如此,那还有道理可以讲吗。
山间小路,青衫儒士和少年并肩而行,少年对自家先生问出心中疑惑。
那名青衫读书人却只是问起少年。
“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办?”
少年想了想,开口答道。
“我能可以与那些人讲道理,却无法让他们信我的道理。”
青衫儒士停步侧身,将右手轻轻搭在少年肩头。
“世间多有不平事,便多有拔刀人,有多少能力,便帮多少,做份内事,便是每个人的人间大事。”
隋安眨了眨眼,反复想着徐先生的话,忽然间茅塞顿开,这一段话如暗室明灯,明于心房。
小路蜿蜒曲折,少年心湖却是平静,脚步愈发有力。
道阻且长,吾亦复诶。
骑马读书人与少年出南朝青州,离那座天涯书院也就越来越近了。
只是此刻天涯书院已被某些嫉世愤俗的读书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口水甚至可以将一座干涸池塘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