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眸光顿了顿,“于百姓,太祖是位明君。他当时不见我,应该……是怕自己受伤的情况泄露……影响朝野。再则……他当时的政务太多,还要暗中查五皇子……”
“是吗?”林溪不太相信,“可是我怎么听说,太祖很重视你,把你当亲儿子养,连你的婚事都无比上心?既是这样,他怎么会不见你?忙到抽个空都抽不出来吗?”
沈忱闭了闭眼,“我只是个臣子,那些事情……都比我要重要。安抚好朝野和百姓,社稷才能安稳。”
林溪听他这么说,心里莫名难受。
“那你一直都没有见到太祖吗?”
“见到了。”
“什么时候?”林溪紧张的问,仿佛其中的主角是她,“太祖有看到你带回来的证据吗?他相信你了吗?”
沈忱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用衣袖掩住攥紧的手。他面上平静的说:“没有。”
林溪:“啊??”
沈忱淡淡道:“不过我比朝臣,先一步知道太祖病重。”
“那是个很平常的夜晚,我在天牢里,透过墙上高高的窗户,数外面能看到的夜空里的星星。然后太祖就来了。他来的很低调,身边只跟着几个暗卫,天牢里所有的守卫也都被提前调走,没人能知道太祖来过。”
时至今日,沈忱其实已经忘了见到太祖时,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可他记得当他就要和太祖说出,他把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证据藏在哪儿,太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不重要时,他怔在了原地。
然后太祖说,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要认下这个罪。
他问为什么。
太祖随即便说了五皇子拉拢群臣谋逆一事。
太祖道:“如今你已帮不到太子,若五皇子逼宫,太子必败。太子需要新的助力。”
当时为了及时回京,为了给死去的数万将士讨个公道,为了保护好证据,沈忱不仅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路上还曾遇到无数刺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可以说,他是硬生生从腥风血雨里闯出一条生路,历经艰险,才终于回到京中。
而后,他又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撑过一道又一道的刑审,才终于得见能给他主持公道的太祖。
在那之前,沈忱不在意身上的伤。按以往,他受的伤有多重,太祖就会让他们死的多惨。
因为他从不怀疑太祖对他的偏待和信任,所以他深信他的将士兄弟都能得到公道,再难,他都要活着回到京中。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太祖会说不重要。
在听到之后,沈忱蓦地没了能站起来的力气。
他沉默着听太祖说他们对太子的重要性,陌生的好像第一次认识太祖。等太祖说完,沈忱只问了一句话——解决完五皇子,他还能翻案吗。
太祖不说话了。
沈忱多聪明啊,在太祖刚开始说所有事前就已经明白,他只要认了罪,就永远不可能翻案了。
因为通敌叛国太大,死去的将领也太多,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的百姓也太多,大理寺少卿和兵部侍郎背不起败露的后果,索性就把罪钉死在他沈忱身上,再扶持五皇子上位,断绝太祖和太子查清案件真相昭告天下的可能。
同理,如果想让他们倒戈,就得让他们绝对不会承担案件真相大白的风险和后果,让他们高枕无忧。
但这事不好摆到明面上交易。
一旦双方戳破窗户纸,太祖和太子就相当于捏着了他们的把柄,随时可以过河拆桥治他们的罪,这让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倒戈帮持太子?
最好的方法就是,沈忱自己认了罪,雁门关一案就此结案。
谁都知道太祖重视大将军,大将军认罪,太祖却不管,就说明太祖放弃了大将军,他们这才放心,无形的交易这才能成。
沈忱说完,林溪没忍住又重重拍桌,这才拍的比上一次狠,手心生疼。
“合着不管怎么样,五皇子上位成功,你得背罪名;太子成功,你也还是背罪名。只有太祖能帮你,却放弃了你??”
沈忱淡淡的嗯了声。
林溪咬牙切齿道:“那你就真的那么答应了?要是换作我,我宁愿玉石俱焚,谁也别好过!凭什么皇族的争端要牺牲我一个人?事关百姓也没用,我就是自私,就是不乐意受委屈!”
沈忱好一会儿才道:“那晚,我看到了太祖在我面前吐血。”
林溪:“??”
“那时,太祖的身体就已无力回天了。他告诉我,他活不了太久。但他死前至少还要做些什么,不能全然交给太子一个烂摊子。然后,太祖让我最后帮一次太子。”沈忱道。
说到这里,沈忱有点恍惚,声音低哑。
“太祖待我,有养育、知遇之恩。”
没有太祖,就不会有作为大将军的沈仲寒。
“太子,同我也曾是挚友,无异于手足之情。”
那时他们甚至约定过,待日后他登基,他沈仲寒必为他镇守八方,开疆扩土,助他实现天下一统、山清海晏的愿景。
但最后,他们都放弃了他。
而那晚,太祖其实没有非要沈忱当时就点头,说完便走了。过后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