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料到自家二弟子在有生之年,竟能说出这般与自己平时作风大相径庭的一段话。
反转程度,几乎叫人以为他也被某缕幽魂夺舍,控制了身体。
“你什么意思?”
崔由妄大是震撼,一时竟停住了咄咄逼人的态势,出声询问道。
桑景行以为自家师尊被说动,遂郑重抱拳:“弟子知道晏无师与您之间有仇怨,只是当年他尚能顾念同门之情留我一命,如今面对既是同门又是旧主的您,想必也能放下成见,重修旧好!”
这一番话比之先前更有哲理,非但崔由妄惊讶更甚,晏无师亦很诧异,一张嘴几乎张成了O字型。
“哼,你……”
“你太天真了,莫非真以为你家师尊出于好心,所以亲自遣你了结我?”
生怕崔由妄歪曲事实,不待他说完,晏无师便抢先答道。
“难道不是吗?”桑景行不解反问。
晏无师对这人的智商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为了不使真相蒙尘,顺便让桑景行做个明白人,还是解释了。
“老狐狸猜忌心重、心机贼深,怎可能因我重伤的表现而轻易出马呢?之所以让你来,不过当你是打头阵的炮灰。杀了我固然是好,可要是不成,他不就置身事外了?”
桑景行听罢,瞳孔地震:“师尊,他说的是真的吗?”
崔由妄不答,头偏向一边:“无师,身负重伤还有余力说这么多话,看来你好得很嘛~”
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现,已然说明了答案。
桑景行无法接受,疾退数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奔八的人了,怎么心性还跟中二病青年一样天真?
晏无师心中鄙夷至极,却又很同情。
于是说道:“早明白早解脱,别一天到晚被人当枪使,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是不是啊……老狐狸?”
崔由妄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分立两端,各自站定,互相心无旁骛地注视,眼里都没有旁人。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这两人是远隔河汉的牛郎与织女,长久不见,所以彼此思念成狂了。
然而若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此二人之间的吊诡。
四目正对,雷光疾电,如有风雷之象。
这一场等待了、拖延了、连续了数十载的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要在今日了结。
而为了迎接这场迟来的最终决战,二人彼此皆牺牲了不少人,放弃了不少东西。
相比一直以来呼风唤雨、凌驾于江湖武林之上的晏无师,崔由妄则要惨得多。
魂穿多人、雌伏于下、受尽侮辱,每一桩单拎出来,都是不可言说,鲜血淋漓的血泪史。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年不受招揽、分宗自立、下帖挑战,致使自己肉身毁损,不得不移魂换体的晏无师!
若不把他碎尸万段、神魂俱灭、打入无间地狱,实难消解自己心头之恨!
因而对于桑景行的建议,他置若罔闻,根本就没当回事。
至于晏无师,亦同样不以为然。
毕竟炼玉功是一个近乎bug的存在,拥有了它,就如同穿了永久复活甲一般,随心所欲、每时每刻,无处不在地复活。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此等绝好的机会,利用秘境之威镇压,抵消掉其人的无限复活技能。
自己又岂能轻易放过,平白让机会溜走?
故而二人表面似在沉思,实则心照不宣,谁也不当回事。
经这一打岔,晏无师的伪装几乎失败,崔由妄小心谨慎,始终不肯踏出一步。
好在经过连番磋磨利用,他的得意弟子兼狗腿子桑景行,终被这通骚操作凉了心,不愿再做炮灰冲锋陷阵。
眼看胜利的天平朝自己这里倾斜,晏无师难得放松了心神。
即使谢沅没听自己的话先走,他也不加催促。
地面仍在震颤,出口就在前面,此间的几人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停下,谁也没往前迈进一步。
锵!
剑影赤光,大战又起。
心知干瞪眼是不会有结果的,晏、崔二人对视一阵后,又交上了手。
落石裂砖,嗡鸣脆响。
即便交战地阻碍重重,动手的二人仍旧打得难舍难分,偶有不小的石块砸落于身,他们亦不觉痛楚,兀自斗得你死我活。
嗤——
长剑直刺,深入肌理。
尽管晏无师受伤不轻,毕竟这么多年的功力摆在那,全力以赴之下展现的威势不是盖的。
无上功真气绵绵不尽、永无断绝,轻而易举盖过朱阳策的风头,压得崔由妄喘不过气。
心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多年忍辱负重又将付诸东流。
达到顶点的怨望与不甘之下,目光扫过在旁呆立的谢沅,毒计又起。
既然注定杀不了宿敌,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