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长安近郊。
谢沅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密林中狂奔。
哪怕被高出自己不少的花木枯枝绊倒,他也毫不在意,只不停歇地朝前疾奔,不知疲倦。
哗啦哗啦。
水流声音渐大。
直至一处溪涧边,他才终于止步,一停下来,整个人便不可抑制地一头栽倒。
清瘦矮小的身躯不住起伏,似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直到这时,他才敢放声大哭,嚎啕不已。
一想到白日自家父亲说的那番话,他便心如刀绞,愤恚至极。
千言万语,终只化成一句:“我恨你——”
流水淙淙,掩盖住孩童哭泣声的同时,亦将一切悲伤怨恨悉数淹没,沉落水底。
沙、沙,沙。
急促的水流下,有沉闷的脚步响起。
声音并未刻意隐瞒,谢沅抬起头,顺着朦胧的泪眼看去——
一个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人。
夜色甚深,他看不太清楚,只睁大了眼睛:“你是谁?”
……
诸事大定,一切平静。
陈恭带着桑景行逃遁,元秀秀又身负重伤,宗门两大领袖齐齐折损,合欢宗一时群龙无首,混乱不堪。
幸而白茸管理宗门多年,凭着自身手段以及浣月宗的暗中相助迅速稳定了局势。
新旧更替,她借机铲除了一部分不听话或者穷凶极恶之人,将自己人提拔上去。
权力稳固之后,又请示尚在养伤的宗主元秀秀,得到允许,便废除了宗门的双修律条,正本清源。
手段严密、雷厉风行,她的才华在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数日,合欢宗便风平浪静,门中宵小再掀不起浪花。
安定宗门后,白茸顺理成章被封为少宗主,成为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合欢宗易主,佛门亦早在雪庭战败后失势,被皇帝宇文赟抛弃,弃如敝屣。
风风光光了一年多的佛门与合欢宗,就这样突兀隐退,戛然而止。
伴随着这两门的衰落,神隐多时的浣月宗东山再起。
其宗主晏无师不仅重归中原,官复太子少师原职,还被破例封为长乐郡王,如前日月宗首任宗主崔彧、第二任宗主崔由妄故事。
长乐王爵,一家独大。
隐入尘烟、分崩多年的日月宗,在如今的浣月宗身上魂魄再现,如此相似。
不过与合欢宗、佛门不同的是,浣月宗主晏无师似有不同的想法,并不借势欺人,亦不干预朝政。
拒绝了宇文赟入朝拜相的任命,每日闲云野鹤,悠游度日。
又是一年过去,大象二年来临。
年关刚过不久,宇文赟便感到身体不适,原本准备好的出游计划通通取消,返回宫中。
是夜,不适更甚。
预感到大限将至,宇文赟急召晏无师进宫托付后事。
然而就在前不久,晏无师外出云游,去向不明。
迫不得已之下,宇文赟只得同御史中大夫颜之仪交代后事。
然而因为长久的纵欲酗酒,宇文赟口不能言,没多久便驾崩了。
内史郑译素与普六茹坚勾结,得知消息后矫诏命其辅政。
普六茹坚早有准备,心知此乃天赐良机,便顺势接过辅政大权,担任左大丞相,总领百官。
将一切布置好,普六茹坚才为宇文赟发丧,上谥号为“宣”,史称周宣帝,葬于定陵。
同时为了笼络人心,普六茹坚废除宣帝在位时的严苛律法,厉行节俭,以身作则。
又召镇守在外地的“赵、陈、越、代,滕”五王,以及手握重兵的相州总管尉迟迥回京。
不久后五王到京,唯独发觉异常的尉迟迥不至,而是直接在邺城以及附近十几个州府起事,聚兵几十万,声势浩壮。
早前和突厥暗通款曲的汝南黄氏,亦在此时聚兵两千,在汝南起事,遥应尉迟迥。
然而尉迟迥年老昏聩、所用非人,起兵仅仅六十八天就失败,自杀而死。
汝南兵卒尽管骁勇精悍,终因寡不敌众而随之兵败。
因黄家心怀异志、勾结异族,被普六茹坚下令族诛,满门尽灭。
其余的起义人马较少,皆一一被普六茹坚讨平。
而在长安城内,被召回京的五王亦多次寻机刺杀普六茹坚,却因种种原因而失败。
行动尽皆失败,普六茹坚的地位由是愈发稳固。
在彻底稳定局势后,普六茹坚开始秋后算账,尽杀五王以及他们的儿子。
年底,普六茹坚进爵随王,担任相国,加九锡,建台置官。
翻过年节,普六茹坚受众人劝进,在临光殿称帝,建国号为“隋”。
改元开皇,大赦天下。
同时恢复汉姓“杨”,更名杨坚。
大位既得,为恐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