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三人还是来晚一步。
易辟尘正被其弟子李青鱼搀扶着,半倚半立在地面。
面色虽不改,洞察力极强的晏无师却发现,他的内息紊乱,呼吸迅疾而短促,虽被自己极力压制,武功高的仍能一眼就瞧出。
狐鹿估自然是发现了,正欲开口嘲讽几句,却陡然感到身边出现一股气息。
这道凭空出现的气机是如此强劲,即便大殿高手林立,他也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被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正卓然立于殿外。
虽然衣不遮体,脸却洗濯得干净,气质也明显与旁人不同。
当确认那股气息是从此人身上发出的以后,狐鹿估顿时来了兴致。
中原武林虽有丐帮这个组织,却十分之不入流。别说天下十大了,这个组织连三流高手都没出过。
可眼前的“乞丐”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在外有了奇遇,武功大进,所以上赶着参加试剑大会,提升丐帮的知名度来了?
没等狐鹿估开口,那“乞丐”便挣脱两旁搀扶的人,径自走来。
“狐鹿估……狐鹿估在不在!”
口气随意得犹如在街边买菜,闻着皆忍俊不禁。
这些年来,袁紫霄无数次幻想过两人重逢的画面。
可她却绝想不到,彼此再见之时,会是这样滑稽的场面。
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好笑,绷不住地扑哧了一声。
虽然很快就敛去,身边的人倒听得一清二楚。
顾横波虽然离得较远,心神却始终关注着此处,见其如此,不禁又是一阵切齿。
晏无师目光扫过,对着袁紫霄微微一笑,随即发觉这人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仔细检索过往种种片段,也未寻得此人半丝踪迹。
既然不认识,那为何此人的表现,就像是自己欠了她五百万一样呢?
沈峤目睹全程,遂传音入密,介绍顾横波的身份,晏无师了然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晏宗主来的正好,此人便是突厥第一高手狐鹿估。”袁紫霄指着前方一人,“方才桑景行长老说此人武功天下第一,我反驳了他,不想这群人还不高兴。如今你既来了,那便让他们开开眼,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
晏无师一行来晚一步,因而突厥与众人已交锋过一轮。
桑景行有意溜须拍马,盛赞狐鹿估的武功盖世,实至名归。
当袁紫霄开口后,晏无师视线一转,看向桑景行的目光既寒且凉。
桑景行被吓得后退数步,险些委顿在地,气质瞬间变得畏畏缩缩。
白茸则面色复杂,不知该如何解围。
盯了一会儿,晏无师才将视线放回狐鹿估身上。
极北一面,他们互相都看得不清楚。
如今正式照面,彼此皆觉陌生而又熟悉。
和所有突厥人一样,狐鹿估高鼻深目,头梳小脏辫。
眉目虽然俊朗,皱纹不多,却也能看出有些年纪了。
身后的段文鸯面色复杂程度和白茸不遑多让,他纠结半晌,低声耳语了几句。
介绍身份的同时,还说了一些别的话。
狐鹿估听罢,原本平静的脸色涌现出不可思议。
“晏宗主,久仰大名了。”他用汉话说道。
晏无师眉毛微挑:“你认识本座?”
语气挑衅,狐鹿估却仍平静作答:“达头可汗与尔伏可汗共同看重之人,我自然如雷贯耳。”
礼貌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方才刚到来时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众人皆十分惊异,暗道莫非晏无师的武功还真如袁紫霄所说,能和狐鹿估一争高下。
否则为何狐鹿估态度如此之好,也不像易辟尘一样先揍一顿再说话?
大殿众人心思各异,风暴中心的晏无师却懒得想那么多。
他只负手而立,风度俨然:“本座中途有事,所以来得有些迟了。方才听你喋喋不休、怼天怼地,怎么一见本座,就安静如鸡了呢?”
“晏宗主盖世英豪,何必来趟这浑水?你若袖手旁观,尔伏可汗必有重谢!”
不待狐鹿估作答,段文鸯便抢先说道。
语气诚恳,近乎哀求,闻者皆讶然。
心道晏无师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这还没开打,对手的弟子就先求和了?
其实段文鸯也不确定,他只出于自己这些年对晏无师的了解,知道此人心黑手狠,神鬼莫测。
若是不熟悉他的人贸然动手,轻则吃亏掉进坑里,重则如昆邪一般被算计得丢了性命。
虽对自家师尊的武功有信心,可到底心下惴惴,生怕晏无师又想出什么花招坑人。
是以能讲和就讲和,不愿与其正面硬刚。
可惜他低估了此次试剑大会对于中原以及突厥的意义。
非但晏无师对此话不屑一顾,便是狐鹿估都偏头来看,目露不悦。
段文鸯心下着急,却不能直言自己被晏无师认作侄子一事。
因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在狐鹿估知道自家弟子忠心纯孝,不会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