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
阴阳亭。
细雨连绵。
进入深秋,天气渐渐凉了,常年干燥的西域破天荒地下了几场雨。
虽然不大,却总是绵绵不断,沾衣略湿,使人着恼。
吐谷浑汉风浓郁,王公大臣崇尚汉学,穿汉家衣裳,讲汉家语言。
更兼蟠龙会将近,城中来了许多中原人士。晃眼一看,还以为身在中原城池,而非西域边陲。
晏无师好奇蟠龙会的物件,左右又闲得无聊,因而这段时日时不时地出门游走,去街上偶遇参会行商。
闲侃几句,顺便看看他们带的东西。
刚开始他还担心被人发现,每次出门都会乔装一番。
可几次外出皆未发现异常,他也渐渐松懈了防备。
到后来干脆衣服不换、头发不染,顶着一头飘逸的银色秀发大摇大摆地出街。
如是过了几日,很快就到初八,离蟠龙会开幕仅剩一天。
今日他走的远,去青海湖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雨,便在城外这座亭子避雨。
左山右水,陈旧长亭。
此亭建成年岁久远,桐漆雕饰尽皆脱落,连阴阳亭三字都被风雨冲刷得不大清晰。
若非背靠山水,恰如阴阳分界,令晏无师心生好奇,他是不会在此地避雨的。
雨势不盛,却下个不停,缠缠绵绵地落在天地间,始终不愿止歇。
晏无师负手而立,由最初的赏景变成犹疑,思虑到底要不要冒雨进城。
嘶——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突兀出现,旋即破开嘈杂的雨水声,直直冲入晏无师耳中。
不对劲!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左手不自觉垂落,右手却仍背在身后,掐诀戒备。
伴随着蒙蒙的细雨,一人从润草湿木间走来。
步伐轻慢、姿态悠闲,只是右手握着一把银亮的软剑,在地面缓缓拖行,冒着斑斑的火星。
这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找茬的一样!
俊秀年轻、脸色惨白,看似身负重伤。
然而丹田之内汩汩流动的充沛真气,与虚弱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晏无师看这人的第一眼,便觉得很熟悉。
脱口而出:“陈简?”
“生日宴一别,至今已有九年,晏宗主别来无恙啊?”
陈简脸色奇诡、眸光阴冷,无形感染了四周环境,带来阵阵凉飕飕的风。
此人的父亲陈希烈死在自己手上,晏无师记得他为了报仇,练了一门能快速提升功力的邪门功法。
在九年前的那场生日宴上,他便能用出天下十大的实力。
如今九年过去,他的功力只会更强。
“还记得我放过你时说的话吗?绝对没有下次。”晏无师看着他,目光复杂。
记忆中的陈希烈是一条汉子,而作为他的儿子,陈简本性也不坏。
当年虽在宴会刺杀自己,但却严格约束手下,不让伤及无辜。
因而晏无师很不想杀这样一个人,毕竟他良心未泯。
面对这真诚的提醒,陈简有一瞬的犹豫,可是很快就泯灭殆尽。
“晏宗主毋须多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好。”晏无师颔了颔首,“不过仅凭你一人,恐怕还不够。还有其他的帮手吗?”
此话既是提醒,又是试探,看看此次到底有多少人参与。
上回围杀,突厥纠集了昆邪、段文鸯、广陵散,白茸这几人。
就是不知这次,突厥会派多少人来呢?
记得原时间线自己可是被五大高手联合围剿,这回若不多来点人,他可还觉得不受重视呢!
“帮手自然是有,晏宗主不要着急。”话音刚落,段文鸯从另一边走来。
看到这个人,晏无师瞬间转移了目标。
“蟠龙会不是明天吗?怎么今天就动手了?”
“既然是围杀,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啊!”段文鸯解释道。
“???”
二人这番奇奇怪怪的对话,令陈简心生疑窦。
按理说突厥和晏无师血海深仇、势不两立,怎么观这两人的互动,倒像是在闲聊呢?
许是感觉出他的怀疑,段文鸯轻咳一声。
隐晦地提醒道:“此番合围我突厥准备良久,尔伏可汗说了,必不会如上次那般再让你逃脱。惊喜……可不止一次呢~”
晏无师听懂了,遂冷了神色:“那还等什么?一起上吧!”
咻!
话方说完,陈简便率先动起手,打响此次围杀的第一枪。
不用邪门功法透支功力,他的实力相当于一流前列的水平。
因此晏无师并不上心,在身前筑起一道气幕阻挡,神识随即蔓延四周探查。
不探不要紧,当感知到隐在林间的气息后,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四十余道气机密密麻麻分散在周边,若非阴阳亭背靠山水,林木足够茂密,人早就藏不下了。
“好家伙,摄图这是多重视本座呢?生怕我今天逃跑了是吧!”
“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