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最终没能等来再议。
宇文邕在当天夜里醒来,得到消息的宇文宪第一时间赶到。
兄弟二人在帐中低声密议,并没通知任何人。
晏无师非但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而且还全无所知。
全军拔营回师的消息,他还是从自己营帐外的守卫口中得知的。
自从被囚禁以来,宇文邕已对他渐失信任,此事人所共知,他自己更是门清。
本以为早已练就铁石心肠,可当面对血淋淋的真相之时,为何还会感到苦闷抑郁?
此次北伐,优势原在周国。
然而因为周帝宇文邕的遇刺受伤,周国不得不放弃进攻,回师长安。
按理说突厥本可趁机追击,洗雪之前失败的耻辱。
可是经过连番大败,又没有西突厥的援助,管理突厥东部的尔伏可汗摄图左右权衡,放弃了南下,也回师漠北。
由于作战双方各自的内部因素,原本漠北大国和中原强国之间争夺霸权的惊天动地一战,竟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草草收场。
消息传扬九州,令天下人百思不得其解。
撇开突厥不提,周国民间议论纷纭,便是庙堂之外的江湖,亦对皇宫大内猜测不断。
只因宇文邕禁佛禁道,对儒教也不感冒。
并且御下严苛,动辄施以处罚,若非他治下的百姓生活尚可,早就怨声载道了。
暂且不论民间,便是与朝堂息息相关的江湖,他也只重用浣月宗一个。
浣月宗主晏无师武功盖世,门下群英荟萃,按理说是够用的。
然而此二人之间不知因何产生了龃龉,致使晏无师被囚禁云阳行宫长达一年。
如今又逢宇文邕遇刺,生死未卜,那些先前被压制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寻找死灰复燃的机会。
晏无师终于回京了。
看着门外整洁如新的牌匾,他轻叹一声。
虽然还是不能出长安城,但是比起之前狭小的行宫,还是强了不少。
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做人要懂得知足。
这一瞬间他又想起皇宫里的天子,心中不由又是一闷。
“师尊,弟子终于见到您了!”一道轻捷的身影骤然扑来,在他怀里轻声啜泣。
晏无师半是失笑半是无语:“这是怎么了?为师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玉生烟哭成了一张花猫脸:“这一年多,可把弟子担心坏了!”
一年多了……
晏无师的思绪又逐渐飘远。
当初宇文邕雷厉风行,在没有出现任何风声的前提下,便将自己软禁。
即使一开始他封锁了消息,可是纸包不住火,浣月宗主失去周帝信任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玉生烟这几年一直在半步峰下闭关,今年年初突破到了《凤麟元典》第六重,正是得意之时,欲回长安嘚瑟炫耀一番。
然而一到宗门,便听说师尊被囚禁在云阳行宫,生死不知。
若非边沿梅死命拦着,他早就杀进宫里质问宇文邕了。
死命忍耐了几个月,在听说晏无师随军北伐突厥以后,他才暂时不闹腾了。
“为师令你担心了,对不住。”晏无师歉然道。
玉生烟抹了一把眼泪:“弟子无事,只是宇文邕那厮实在是太可恶了!既然师尊现已脱离他的魔掌,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到皇宫做了他丫的!”
啪!
玉生烟刚说完,脑袋立马挨了晏无师一记爆栗。
“臭小子,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了,一边呆着去!”
玉生烟捂住脑袋,委屈巴巴:“弟子也是为师尊您着想嘛~”
晏无师瞥他一眼,下了定论:“功力见长,然而脑袋还是跟不上。”
“哦……”玉生烟耷拉下脑袋。
“弟子见过师尊。”
相比玉生烟,边沿梅就要沉稳得多。
即便面上的喜悦不遑多让,却仍等师弟说完,才恭恭敬敬上前请安。
这一年自己音讯断绝,浣月宗群龙无首,全靠边沿梅居中调度、压制谣言,方令宗门运转如常。
晏无师凝视自家大弟子半晌,问道:“沿梅今年也三十岁了吧?”
边沿梅不解,还是应道:“是。”
“很好。”晏无师走上前,“俗话说三十而立,宗门若交在你手上,为师也可放心了。”
边沿梅、玉生烟:“师尊万万不可!”
晏无师笑道:“怎么,老二也想当宗主?”
玉生烟头摇的像拨浪鼓:“弟子什么德行自己知道,并无非分之想。只是师尊您为何这样说?也太突然了吧!”
边沿梅附和:“是啊,如今天下未平,东有合欢宗,南有临川学宫,北境更有突厥虎视眈眈,还请师尊三思!”
晏无师被宇文邕搞的有些心冷,故而才会有此一言。
谁知不过随便说说,便引得自家两个弟子如临大敌,反应忒大。
不由哈哈一笑:“为师说着玩的,别当真。”
玉生烟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边沿梅却神情闪烁,欲言又止。
三人走到书房,还没进门,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