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
皇城。
东宫。
晏无师正与太子宇文赟一起,听东宫侍读讲授四书五经。
火烧阴山粮仓以后,突厥遣使长安,向朝廷讨要他这个“罪魁祸首”。
不过自宇文邕迎娶突厥公主阿史那氏开始,他便对其冷落有余,几无宠爱。
在这样的态度之下,突厥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减,两国关系日渐恶化。
因此当这命令式的要求传来,宇文邕不仅果断拒绝,还给晏无师封了太子少师这样的高位。
突厥闻讯后怒不可遏,不时发兵骚扰边境,却都被早有准备的边境军队挡了回去。
而自做了太子少师以后,晏无师也不好立即回抚宁去,总要上班打几天卡,糊弄糊弄。
宇文赟贪玩,宇文邕便寻了好些博学之士充当东宫僚属,规劝教导他的言行。
晏无师这段时日跟着听了不少,有时睡觉休憩,脑子里都做着有关“之乎者也”的梦。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
这日夫子又在诵读《孝经》,晏无师实在是听不下去,身子渐渐歪斜,梦周公去了。
啾啾。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鸟鸣声叫醒。
以为学习时间已过,便径自立起,微伸懒腰,便朝门外走去。
走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对劲,重新转身。
只见所有人皆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宇文赟忍着笑道:“少师,讲学还未结束。”
正在宣讲经史的侍读,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学究,对晏无师这种不庄重的行为十分恼火。
但因晏无师太子少师的身份,以及宇文赟的发话而不敢造次。
只不悦撇了撇嘴角,请晏无师回归原位。
归位之前,晏无师瞅了眼天色,然后——
顿住了脚步。
那侍读本就不悦,见他如此愈发不虞了:“晏少师,你到底要做何?”
晏无师指着外间即将落山的太阳:“侍读大人,如今已近黄昏,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侍读不悦到极点:“少师若是饿了,可以自行回府用膳,下官还要为太子授课。”
这算是一个台阶,然而晏无师并不领情:“我的意思是…现在已是下学时分,你拖、堂、了!”
宇文赟听得此话,不禁为晏无师捏了一把汗。
这名侍读是父皇宇文邕在外州请来的大儒,平时就以严肃刻板著称。为人严厉不说,还经常向宇文邕反映自己的过失。
此番他碍于晏无师的身份,两退两让,已是极限了。
可晏无师根本不借坡下驴,种种拱火的行为,恐怕不能善了了……
正如宇文赟所料,侍读掷书于案,厉声道:“不学礼,无以立。晏宗主自己无礼,难道还要教坏太子殿下吗?”
晏无师嗤地一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味地死读书,岂不是变成了书呆子?”
侍读闻言,更加愤怒:“你是在质疑我的教学方式?”
此人乃一州大儒,门下弟子近百,从未有人敢当面质疑或者顶撞。
晏无师非但两样都占全,甚至还有嘲讽他沽名钓誉的嫌疑。
他一时被怼的懵圈,不知所措。
晏无师兀自说道:“《孝经》这样浅显的东西,本座六岁便能通读了。太子堂堂国之储君,且已成人,理应多读《韩非子》、《鬼谷子》等实用的书籍。”
侍读缓了缓,辩道:“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若连孝都不懂,何谈其他!”
晏无师又是一声嗤笑:“果真是迂朽至极的腐儒,若太子被你这么教下去,怕是要成亡国之君了!”
遭遇人身攻击,侍读猛然从座位起身,颤颤巍巍抬起手,似要喝骂晏无师。
然而因为上了年纪,又起的太急,嘴巴刚张了张,便一头向前栽倒,被气晕过去。
一时间整个东宫鸡飞狗跳,有看热闹的,有去找御医的,还有去向皇帝宇文邕告状的。
晏无师对此毫不在意,看向上首:“晚膳已至,太子殿下可以去用饭了。”
虽然平素被管教甚严,没什么一国储君的威信,但除了皇帝,就属宇文赟这个太子最尊贵。
晏无师意在驱散众人,各回各家,宇文赟也不傻,当即会意道:“把侍读扶去偏殿休息,剩下的人都散了吧!”
等人走尽,宇文赟兴冲冲地下殿:“少师,你可真英勇。此人平日凶起来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结果却被你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晏无师轻笑:“这不是为了给你报仇嘛,可还解气?”
宇文赟重重点头:“嗯!”转而又变得忸怩,“少师上回给我的东西…可还有吗?”
晏无师挑眉:“不过一个竹子编的小玩意…你很喜欢?”
“嗯……”尽管不好意思,宇文赟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晏无师心中不免又有悯然。
堂堂一国太子,不喜欢华丽的珠玉,反而喜爱只值几文钱的竹货。
若宇文邕知晓,怕是要气的将其吊起来打吧?
从袖中拿出一物:“喏。”